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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终身 (第1/1页)
连氏冷了脸,将碗放下。顾雨萼忙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娘还是好好吃饭,外面的事儿,自有人处置。"连氏也不忍女儿吃不好,并想想女儿的话也有理,什么阿猫阿狗的,也值得气一回。因又想着,这闺女平日里看着傻乎乎,气度倒是够了,又欣慰起来。 母女俩继续吃饭,听外面声音逐渐小了,想是压了下去。一时饭毕,用了漱口茶,顾雨萼便陪着母亲闲话儿消食。 顾雨萼因两世为人,便不像其他十岁孩子那般跳脱,今日见连氏心情低落,便故意寻些话来,给连氏排解。连氏渐渐的也就有了笑意,女儿的心思她又如何不懂。难为她小小年纪,竟懂事至此,怪都说女儿贴心。 就听顾雨萼还在东拉西扯:"娘不知道,我前些日子翻翻古籍,上面有一食谱,说是将螃蟹绑了,只在头上开个小洞,细细地挖出蟹rou,和了蛋清,香菇,鱼翅,搅碎拌匀,再用麦管将馅吹进蟹壳,放到屉上蒸熟,端的是美味。可您说说,那要是吹进了口水,可怎么是好呢?"连氏笑骂道:"你这读的都是什么书!" 顾雨萼见母亲笑了,更是撒娇道:"经天纬地的治世之书,自有男儿去读;我就看些杂记,长长见识,闲了给娘解解闷儿罢了。我还听说,天上的星星眨眨眼,等咱们看见的时候,几千年都过去了。怪不得古人说,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想来,那些烦恼,在星星看来,什么都不是的。"连氏怎会不懂,女儿是变相开解她呢。因点了下顾雨萼脑门,笑道:"小鬼头。" 见时辰不早,忙叫了紫苏过来,服侍顾雨萼回去歇晌。顾雨萼拉着连氏的胳膊撒娇:"晚饭也想在娘这里吃,不想跑来跑去的麻烦。我就歇在里间,不吵娘亲。"连氏哪经得住她这样,早让沉水去里间给顾雨萼熏被铺床,由紫苏服侍着顾雨萼歇着去了。顾雨萼因起的早,迷迷糊糊的也就睡着了。 外间里,连氏叫了大丫头云书进来,问起早前外头吵嚷之事。云书不敢隐瞒,当下便说了缘由。原来是秦姨娘身边的丫头,叫碧柳的,说是秦姨娘病了,要求了太太,请太医过府。云雁便说太太与五小姐正在用饭,让王善家的去请了大夫来。碧柳却说,秦姨娘病的不好,要拿老爷的帖子去请了孙太医。云雁气不过,便和碧柳吵嚷了几句。 连氏当下冷笑连连,这蠢货,倒也用得心思。这是要吵嚷得阖府皆知,她被自己磋磨病了,顺势,要顾三老爷到她房里呢。搁往日,连氏大约也就由着她去了,横竖一个贱妾,守着个庶女,还能翻上天去。可今日既然自家女儿都发了威,连氏却不想这么算了,也是杀鸡儆猴,让有心人不敢小觑了顾雨萼的意思。 思忖一会儿,连氏便着云书去寻了自己陪房连锐家的。云书忙应着去了。一盏茶的功夫,连锐家的便进了内堂,给连氏请了安。连氏一个眼色,云书便带着小丫头们退了下去。连氏道:"没了外人,且坐吧。"连锐家的知道连氏的性子,告了罪,便在小札子上斜坐了。 连氏又出了会儿神,叹了口气,道:"秦姨娘又病了。"连锐家的不知连氏何意,便也不贸然回话。就听连氏道:"你当家的当年是随老王爷西征过的,听说识得好药草。这秦姨娘既时常肯病,就索性好好休养一阵也好。"连锐家的是个聪明的,且是襄阳王府选出来的陪房,对连氏自是忠心不二。听得这话,便道:"等我回去问问当家的。让秦姨娘养好身子,也是太太的慈悲。"见连氏没别的吩咐,便退了出去。 这厢里,田嬷嬷及沉香沉水也用过了饭,便来了上房伺候,顺便换云书云雁去用午饭。田嬷嬷进了屋,便见连氏坐在桌前想着心事,一时也不敢打扰。连氏回过神来,见是田嬷嬷,不由道:"你说这女人,竟是如此的身不由己。"田嬷嬷知她心里不痛快,却也不敢深劝,自家小姐什么都好,就是没结了好姻缘。 连氏却还在感慨:"嬷嬷也是看我长大,自是记得我当年的模样。何时起,我做事竟得如此瞻前顾后,收拾个蠢货,却都得用用手腕。"田嬷嬷红了眼圈,为了什么,还不是遇人不淑。一个秦姨娘,捻死她如同捏死个蚂蚁,还不是怕那个顾微犯浑,伤了小少爷小小姐的体面! 连氏见田嬷嬷悲切,却不由笑了:"罢了,我这是怎么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今儿雨萼都劝了我半日。难为她小小年纪,竟编排得出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儿逗我开心。"因想到女儿,便又道:"雨萼今年也有十岁,亲事也该思虑思虑了。" 田嬷嬷也不由笑了:"上面还两位少爷呢,倒不见太太着急。"连氏道:"你懂什么。娶儿媳,只看看家风门风,姑娘稳重知礼,也就罢了。这女婿,还得从小看起。这一年两年的,哪看得出品性。" 田嬷嬷听连氏这意思,竟是要考察个几年,才好选了女婿。因想起个人来,便道:"说起来,石家小少爷,倒是年貌相当,家世也匹配。况是亲上作亲,和五小姐也自小相识。这石少爷虽贪玩了些,难得却是片赤子之心。" 连氏听了,倒是摇摇头:"那石磊,未免太过顽劣了些。这赤子之心,最是靠不住。年少时不过是天真无邪,待得大了,怕就是蠢笨不堪。"田嬷嬷却也想到,当初自家小姐择婿,千挑万选,选了顾微,还不是觉得他心思单纯,将来日子简单些!就听连氏又道:"这男人,倒不怕有出息。越有出息的人,越在乎世情名声,为了清名,也不肯乱了规矩去。有礼法镇着,夫妻俩只要不出大事,总也能举案齐眉,顺顺遂遂地过了这一生。" 里间里,顾雨萼也不过打了个盹,早在田嬷嬷进来时便醒了。怕连氏与田嬷嬷有事相商,便赖在床上假寐。听见连氏说起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她自是不似别的小姑娘般娇羞。听得连氏一番话,顾雨萼却是深有同感,只觉连氏这乃是切身之痛的至理名言。越是进取的男人,越是爱惜羽毛,自是不肯为了个女人,坏了自己的名声。说白了,在这个世道里,男人越无情,正妻越好做。 因听田嬷嬷提到石磊,顾雨萼也不觉得这石磊乃是良配。一个被家里宠坏了的贵公子,将来做他妻子,必是千难万难。事事顺着他,婆婆会觉得你没尽到贤妻的责任;真要规劝,怕就是夫妻失和,还是你拢不住丈夫的心。 罢了,有个千般为自己打算的母亲,亲事就由得长辈做主也就是了。横竖自己还小,几年的辰光,连氏能养成个标准女婿出来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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