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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证物 (第1/1页)
长儒出去寻女儿并未寻见,以冬等人却已经将住处收拾妥帖,沈雀欢却不知打哪听说搬了院子,竟比长儒还先一步来到了梅安居。 梅安居虽是个十足的雅名,听上去该是满园静待梅花开的景象,可眼下的梅安居却是一颗梅树都没瞧见,雅院得名全因正屋墙壁上挂着的一幅《沁梅图》,长儒步进屋中时,沈雀欢正盯着画上稀稀落落的梅花看。 长儒愣了一愣,凑上去宽她的心:“梅图安居,这院名取的很是巧妙。” 沈雀欢今日穿了一件碧青色素裙,外头只套了一件白色棉氅,身上更是清清淡淡什么饰物都没有,却瞧不出一点寒酸来,反倒有一种清新脱俗返璞归真的气质。 她看着长儒这般自欺欺人很是挠头,但她和长儒一样,对环境的要求都不多,她指了稍大一点的房间同长儒商量:“这间我住,其余房间都归你。” 长儒自是道“好”,宜居之事便这般结束了。 两人的身外物都不多,最宝贝的便是书籍,长儒将其中最最重要的整理出来堆在一个方桌上面,才想起来问女儿:“你今日又在王公子院里下棋?” 沈雀欢听到“王公子”这三个字,便觉一身疲惫,“别和我提那个木头。”她就着长儒的杯子灌了口水,骂道:“下棋和聊天明明可以同时进行,他偏要一件是一件,做这件做不得那件。” 长儒吩咐以冬另给他倒一杯水,沈雀欢正在发牢sao,以冬却抢了她杯子,沈雀欢也没什么脾气,王府里头的丫鬟们对长儒都格外客气,却对自己都不太客气,沈雀欢早习惯了,对着以冬的背影嚷嚷:“我要喝寒露沏的燕景……” 以冬扭着脖子朝她白了白眼,便关了房门出去了。房里只剩了这对假父女时,长儒提点她:“王青臣不过是隆川大营的一个书令史,他父亲有心要磨他,将他磨得迂腐了些,情有可原。”沈雀欢闷着脑袋,对着那个闷葫芦一整天,也着实把她憋坏了,长儒笑道;“你想套他的话,想要问你师兄的近况,何不修书一封到隆川去,和你师兄把话讲明。” 沈雀欢垂着脑袋,脸上的表情被灯影盖了个严实,她默了一会儿,才道:“如今笔迹都改了,我师兄已认不出了。” 住进邯州王府后,沈雀欢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掩盖江浅的痕迹,写字是其中的一项,从前江浅写得一手磅礴好字,如今硬生生被框出闺阁小蝇的味道来,虽然两种笔法都是自己所练,但毕竟两厢影响,她的格局也跟着变了。 胡英归定是认不出的。即便认得出又如何,家仇是她一个人的事,如今他已经在隆川大营落脚,没得再拿前尘往事拖累他。 长儒深谙其中缘由,却不揭穿她,在桌案的角落里取了个方方正正的匣子推过去,“你看看这个,今天刚到的。” 长儒虽是个客卿,且还说不上是谁的客卿,但在人脉上却令沈雀欢十分刮目。但凡是他弄回来的东西,非稀既珍,前些日子他没少给沈雀欢搜罗兵书棋谱,现下沈雀欢见有“宝贝”,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一见之下,沈雀欢“嚯”的一下挺起脊背,哑然失声:“……这是……竟和真的一模一样。” 三个月前长儒托人将“康王谋逆案”中的重要物证“江帅与康王互通书信19封”拓一份出来,没想到拓出来的“江戚亲手书”竟和祖帅真迹一模一样。 长儒解释:“这是一份真的,拓出来的那份虽然也足以乱真,但还是钻研真物证稳妥一些。” 沈雀欢知道这件事做起来定然曲折,她没有问过程,只一封接一封的看下去,全部看完之后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沈雀欢神色黯沉如潭,目光落在其中一篇的某个字上头:“果然不出我所料,这里头有蹊跷。” 长儒隔着书案看过去:“哪里?” 沈雀欢指着其中的一个“垒”字,“这个垒字但凡做‘对垒’用,我祖帅便会用磊落的‘磊’代替,这个有迹可循,祖帅送往朝廷的关报上应该有这种写法。” “一个‘垒’字还不足以成为证据。”长儒将推到一边的康王信拾起来一封,黯沉道:“仿造者是谁,如何仿造,人证与物证缺一不可。” 这段时间沈雀欢已明白了许多事,当初朝廷通报的4条“护国公罪死诏”里,每一条的推翻对沈雀欢来说都是天大的难题,她在走一条极难的路,且她不知道这条路有多远。而这19封信,或许就是撕开整个阴谋的小小线头。 “祁宏自景历十四年开始便时常给祖帅写信,他用家书的口吻,内容无非是论经辨道,有时祖帅还将我和兄长叫到大帐,夸赞祁宏见识独到,想必便是从祖帅的那些回信中出了纰漏。”沈雀欢提笔在纸页上写下那四条至江家满门魂归的罪死诏,声音也变得越发悠暗,“我最近时常在想,祁宏那等顽劣之徒,真会有信中的那些见识吗?若这些书信从一开始便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那祖帅当日的那些欢喜,又算是什么呢?” 死罪一,渠延大营搜出与康王互通书信十九封,是为教唆皇子逆事 死罪二,东境梦莲公主莲姬招供受江戚指使行刺圣驾,是为叛国弑君 死罪三,于护国公府搜出三千件康王逆军所穿红衣,是为逆罪共犯 死罪四,秘密训练羽驰亲兵是为持兵欺君 沈雀欢看着纸上字字珠心的四条罪责,“我江家共有三块免死金牌,这个幕后之人为了堵死所有的活路,不知如何算计才弄出这四条罪出来。” 长儒不忍见她伤情,捡着刚刚听到的一句,问她:“你怀疑这十九封互通书信与江帅的家书有关?” “这是必然的。”沈雀欢将刚写好的字迹搁在烛火上燃尽,“我祖帅已经许多年不曾亲笔写过信,唯独祁宏的回信亲历亲为,但有一点我十分想不通……” 沈雀欢将最旧的一封置在手上,指腹摩挲着上头的漆印:“这红漆官印的确是都信使的,至少这个信封是经过祖帅的手到达京城的,但我不相信祁宏有这个耐心,从景历二十三年便开始图谋。” “或许写信的人的确是江帅和康王,这些私信却被有心人拿去另谋他用了。” 沈雀欢:“康王没有那样的格局,这也是我和母亲回京之后才发现的,所以当年和我祖帅通信的人不是康王,但这信封最后却到了康王的手里。这个幕后之人一定与康王有着密切的关系。” 长儒不禁提醒道:“亲王与下属秘通书信并不奇怪,但所用笔迹多会有所差别,你可以从这里入手。” 沈雀欢暗暗点头,“肯定有康王旧部没有被谋逆案波及,但寻找起来……太难了”或者还要去麻烦那个人,但她着实麻烦了那人很多次,而且那人也从未要求她回馈什么,这种欠债的感觉总令沈雀欢感觉有点儿心虚。 长儒宽慰她:“事情虽然棘手,但只要查住了一件,其余件便是抽丝剥茧的势态了。” 这时以冬在门外唤了一声“先生“,道是卧房已经收拾妥当了,雀欢在屋子里回应了一声,回过头来摆出若有所思的正经模样,说:“我最不喜欢欠别人的情,唯独欠了靖安王很多次,与其再去欠别人的债,这次查康王旧部的事我还是再去求他吧。” 她这话说的很是磊落,长儒却听得有些奇怪,她又不是第一次求靖安王办事,怎么还要把说辞道得那样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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