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故事》--青梅，那年春。 (第1/1页)

    春天来了！春天来了！

    我们几个孩子，脱掉棉袄，冲出家门，奔向田野，去寻找春天。

    春天像个害羞的小姑娘，遮遮掩掩，躲躲藏藏。我们仔细地找啊，找啊。

    小草从地下探出头来，那是春天的眉毛吧？

    早开的野花一朵两朵，那是春天的眼睛吧？

    树木吐出点点嫩芽，那是春天的音符吧？

    解冻的小溪丁丁冬冬，那是春天的琴声吧？

    春天来了！我们看到了她，我们听到了她，我们闻到了她，我们触到了她。她在柳枝上荡秋千，在风筝尾巴上摇啊摇；她在喜鹊、杜鹃嘴里叫，在桃花、杏花枝头笑……

    这是我们二年级下学期开学的第一篇课文，那时候的气候没有这么温暖，春天里山顶上的雪还没有完全化开，我们也都穿着小棉袄，在破乱的教室里脚被冻得麻了就直往地上踏，整个教室想起脚声一片。但我还是满是欢心地觉得春天来了，像个害羞的小姑娘，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脑子里就常常浮现起那张春天一样的笑脸，有点羞红羞红地，非常迷人，就是那种“春天来了”的感觉。她总是穿着红红的衣服，那种点点梅花样的红，还有两小麻花辫子从双肩垂到胸前，辫子编得很整洁，整个人看起来很干净，全校没有一个女生有她这样打扮得干净的。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直到现在，都说女大十八变，也不知她变成什么样了，如今身在何方，嫁或未嫁。

    那时我老跟在阿成屁股后面跑，阿成一下课就经常去她们班。她是三年级的，在四方瓦房学校的中间，那位置在我看来是极好的，离厕所稍微要近一些，下课的时候可以抢到一个好一点的茅坑；离老师办公室稍微要远一些，上课捣蛋的时候不会经常被校长看到。其实我更喜欢的是她们教室窗户后面就是一颗大柚子树，每到柚子快要成熟时大家便跟猴孩儿似地爬上树去摘几个下来，那样中午就可以不用买零食吃了。

    阿成经常去她们班除了打折纸（用纸折成一指长，两指宽的纸片，一般五张累在一往地下一打，谁的纸背朝上的多谁就可以优先把每人手里的五张纸片全部拿过来一起打，打一次，扇一次，只要是纸背朝上的都属于那个人的了，余下的接着第二个人打，直到打完为止。那时候因为有许多这些用到纸的游戏，所以纸在我们眼里就变得尤为珍贵，有时候实在输得没有了还省下零花钱来买，甚至夸张到教科书教完一张撕下来一张，很多同学是还没到期末课本就只剩两个封面了，常常尴尬到课上蹭同桌的课本看。那时我最羡慕的就是老三，他的纸总是一达一达地，可谓富翁一个，我跟阿成经常密谋打他的主意，暗地里侦察他的“藏金地”，可老三从来是那种很会精打细算，谨慎小心的人，他会把他的家当分好几处藏，不仅是防老鼠，还防他家二哥，他那藏在猪圈的小部分家当就被我跟阿成给一锅端了。）更重要的便是去追一个女生，那女生和另外一个女生还有我心里的那个是好姐妹，在我的印象里她们一直是在一起的，不管做什么。

    阿成和老卫同时看上了那个女生，两人都是那种爱惹祸的主，他们追女生的方式也是很特别，就是跑到人家背后揪一下人家的小辫子，然后女生“哎呀！”地叫一声就追着他们跑，满教室满cao场地跑。我没有他们那么野蛮和大胆，我只是偷偷地静静地看着她，只要看到她我心里就很满足，她似乎也是一个很安静的女生。

    我从阿成那里了解到她们村离学校还是比较远的，要走三个多小时的山路，这样离我们村就更远了，因为放学的时候我们是反方向回家的。我没往她们的那个方向走过，不过在我的想象里应该是要落后一些的，因为赶集的时候离镇上比较远，但应该是更漂亮更神秘一些，是开满鲜花，结满野果，有各种各样的飞鸟和山间小流，就像故事里的地方。

    我常常盼望着能有个什么机会去她们那里看看，我想看看她们家乡是什么样子，她家是什么样子，她在家是什么样子。正好那年的秋天她们村有老人家去世来请我们村的道师去给念经，阿成的父亲是道师队里的锣、鼓手，阿成便也想跟着去，我知道他是想去追那个女生，我的心也是暗流涌动，我希望阿成的父亲答应带他去，那样我也可以去求阿成带我一道。

    那年的秋天是个对我来说很特别的秋天，它永远像一个静止了的镜头刻在我的脑海里。其实有很多事情早就在悄悄地发生着，比如阿成家早就计划好了要买一头牛，是打算让阿成辍学回家放牛；比如那年的计划生育就盯上了我们村，想拿我们村开刀，抓几个去结扎，再抓几个去罚款，很多人都知道我们村出了内鬼；再比如我父母早就商量好了要到城里讨生活。

    就在阿成父亲他们动身的当天我就突然地跟随父母坐上汽车，大包小包，全家老小匆匆地离开了家乡。一切都是那么地突然，没来得及告别，没来得及伤心难过，一切变得很茫然。

    一别就是十多年，虽然中间我也回去过，但我家从此就在了城里，我的家乡便真真正正地成了家乡，偶尔回去也陌生得如他乡一般。

    后来中间我回去读过两年小学，那时候阿成已经辍学在家了，心里的那个女孩我也没有再见到，估计也是家里人不让读了吧。后来也问了阿成，他说他那次没去成，倒是让老卫那小子去了（老卫不是我们村的，但在我们村长大，在他外婆我三大娘家长大，我三大伯他的外公就是道师队里的大法师、大队长。），老卫跟那女孩好像也没好多久，不过因为这，阿成跟他好久没说话。

    虽然一直以来也未再见到，但想起她扎着小辫子，穿着红梅衣服，干干净净，羞羞答答的样子总让我有种春天的感觉，那种暖暖地，梦幻地，永恒地。有些人注定只在你的生命里瞬间划过，就像流星，能够给你留下的就是美好的记忆和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