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拾遗纪_第三十四章 雪白血红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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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雪白血红 (第2/2页)

   “爷爷不懂琴,改日你问问。”

    姑娘是个急性子,改日便是明日。

    阴云落在枯枝梢,飞霜爬上小石桥,小姑娘蹦蹦跳跳过桥来就要叩门一敲!

    咦!门没关?!

    透过门缝能见两人还在睡觉,七歪八倒的酒坛,高渐离枕在琴弦,荆轲枕在高渐离的肩。

    上次闯秦王行邸被逮了,爷爷说别人家不能随便进,姑娘就在桥畔折芦苇捉飘絮,等。

    不一会儿,昨日舞者拎了狗rou来,见二人没醒,蹑手蹑脚把rou放到厨下然后悄悄走了。

    又一会儿,天空再留不住沉甸甸的乌云,鹅毛大雪落了下来。

    姑娘想着要不再改日,高渐离醒了。

    他轻起身给荆轲盖了被才出来问门外的客人:“有事吗?”

    少女道谢,奉上筑弦。

    爷爷说渐离先生给她报了怨,她应该还恩。

    乐师本该送张琴,可惜请爷爷喝酒之后剩下的那点钱只能抵一根弦。

    高渐离不客气地收弦,更不客气地送客:“若无它事,好走不送。”

    “请问先生,昨夜的琴曲叫什么名?”

    “广陵散。”

    “可有故事?”

    “没有故事。”

    他面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少女只好告辞,转身便见得三驾车马碌碌而来。

    车马停定,主事人下得车来,恰是千金台上夺魁之人——术士卢生。

    “这里可是荆轲先生住处?”

    “正是。”

    “我家主人有礼相赠,烦请通报先生。”

    “他宿醉未醒,不宜见客。”

    “既如此,我等不便惊扰。”

    卢生告辞,留下一车玉器金银,一车流苏红帐,四个仆役奴婢。

    高渐离冷脸转身,正好荆轲伸着懒腰出来。

    二人照面,高渐离一句话不咸不淡:“打发了,看着难受。”

    侍女掀帘请出帐中人,冰花捧露玉吐蕊,衣香鬓影抱琴来。

    飞雪漫天,白茫茫一片缟素,红衣美人雪中欠身一礼:“琴姬见过荆轲先生。”

    这位jiejie音容……清河默默向桥下瞥了一眼自己的倒影:这癞****?

    荆轲与美人隔桥对望眼目流转,小姑娘夹在桥心恨不能化成一滩雪水算了。

    “琴夫人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妾身不由己,先生也无须客套。”

    “夫人坦诚,荆轲也开门见山,请回吧。”

    “妾无处可回。”

    “我这里更不是你的归处。”

    “先生是在送妾上绝路。”

    “我才是身在绝路,夫人若想寻生路,还请回头。”

    “我说过,我没有回头路!”

    话说到死处就再也无法说下去。

    “夫人自便!”

    主人闭门谢客,谢客前将桥上的小姑娘领进柴门。

    朔风呜咽,红衣人抱琴立雪,深寒透骨泪盈朱靥。

    一道蓬门,门外皓雪似飘絮,门内剑刃如白霜。

    荆轲想问清河一件事:他的最后一招,盖聂先生是否有破解的方法?

    答案是:有,但也没有。

    小姑娘被剑尖压住心口,承影离荆轲喉头还有两寸。

    她胳膊太短根本不能发挥盖聂爷爷那破阵一剑威力的四分之一。

    姑娘输了,荆轲也输了,唯一没输的还是千里之外正在给媳妇翻土锄地准备过冬的盖聂。

    “我终究还是狂妄了。”

    “盖聂爷爷说,‘剑之道在道不在剑’,你既用剑不用道,他也只能以杀止杀。但终究不入道,也算不得解了你的招。”

    “识书识剑不识道,倒是可悲亦可笑!”

    这一声长叹荡进小姑娘耳朵翻起无限疑惑:一年前去往榆次,大哥哥是何等爽朗阔达,怎么今天的荆轲先生却是眉有愁眼有忧心里还有疙瘩球?

    爷爷说人长大了都会有心事,小孩子最好不要乱猜也不要乱问。

    少女收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正要告辞,恍然瞥见一群白鸽咕噜噜地发着怨愤。

    咦?那足上细环?这不是良哥哥家的白鸽吗?!

    姑娘还记得三年前那一夜飞霜,良哥哥一个人舞了半夜的剑喝了半夜的酒,然后醉倒棺前,那棺里躺着良一母同胞的弟弟。

    有些人失落时需要人安慰,可爷爷说良哥哥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同情的眼泪。

    那夜别时没留一句话,不知三年过去了,他的伤好了没有。

    白鸽定然能穿越千山万水回到他身边,想来荆轲与良哥哥定然私交不错,她便撒娇央求:能否容我去信问个平安呢?

    得荆轲应允,她蹦蹦跳跳进房借笔墨,捂口扪心长声一叹:天!

    从落地到现在,崽儿有三件事最重要:吃排第一,剑排第三,排第二的是,书。

    荆轲略有不同:嗜书如命,嗜剑如心,酒rou穿肠。百年后太史公修史不忘为他添一句:“荆轲虽游于酒人乎,然其为人沉深好书!”

    世人谓他是视死如归之侠者,他却自诩扶危救困之国士。

    汗青充栋书满室,诸子百家四壁中,书侧悬剑窗前设琴,想来书剑琴瑟倒是极潇洒!

    “大哥哥,我能看你的书吗?我不烦你,你就当我是个会喘气的书架子!”

    这个问题的决定权不在荆轲自己,他用眼神向正在调弦的高渐离征求意见。

    高渐离没有立刻回答,他接好姑娘赠的筑弦试了一段音才轻轻点了个头。

    清河暗自心欢,要是今日送的吃喝二字而不是这根弦,就要呜呼哀哉了!

    书架子墙角一蹲就入神,躲在书架后面不碍他们的眼,偶尔传来翻书声。

    荆轲伏案提笔,一封书写了又烧,烧掉再写,反反复复总无定数。

    高渐离笼了炉火给他暖着,坐到他身旁兀自调琴弄弦记谱。

    三个人一间屋,半点人声也没有,只有书声琴声下笔声,安静得犹如窗外落雪。

    黄昏,狗屠归来说要招呼二位兄弟喝酒吃rou,崽儿不好蹭饭便恋恋不舍地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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