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以朝暮_第016章 当时学诗卿来亭,朴溪为师来路深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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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6章 当时学诗卿来亭,朴溪为师来路深 (第1/1页)

    熊续惺站在花梨大理石桌大案前,离纷幽烟三步之遥,说:“我爱你。”

    案上放了一册《楚辞》,此时竟自己翻开了扉页,或许是被风吹起了,或许是被一语惊起了。

    纷幽烟的眼眸中似乎起了波澜,淡蓝色的眼眸映了素白色的男子和粉黄色的帐幔,她低了下目光,又抬起来,好似在将情感藏进了淡蓝色的海,让他觉得深不可测。

    空气安静得不像样子,甚至仿佛还能聆听到早已弹尽的曲子,那余音袅袅;仿佛还能寻觅到早已唱罢的《橘颂》,那余音绕梁——

    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

    闭心自慎,终不失过兮。

    秉德无私,参天地兮。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

    他记得这首《橘颂》,纷幽烟时常用那白皙的十指将此诗弹奏,每次朝王的宴请、每次朝王的良辰美景佳节、每次朝王的兴致大发……她都会献上此曲,配合那悦耳的歌声,宛如之音。

    当然,很多时候,他都是无缘听见的,他作为太子,几乎只有几次重大的宴席才能参与,其他的宫廷娱乐活动,他是无暇顾及的。不仅是无暇顾及,更是因为身份不便参与。

    但是每听见她弹唱《橘颂》,他都会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他能从歌声中想象面前的美女这样一个思想世界:她敬佩屈子啊,就像那生于南国的橘树,不喜迁移。她愿意啊,独立于世、清醒于世,像橘树横立水中一般不随波逐流,坚贞不移……她喜欢啊,“深固难徙,廓其无求”,与这样一心一意的人结生死之交……

    他还记自己第一次学《橘颂》——

    那是个连太阳都写满笑容的午后。

    朴溪先生给他授课于卿来亭下,他还记得,那卿来亭的红漆栋梁都是金黄色的,洒满了温暖的光辉。

    朴溪说:“太子殿下,我们今天来学一首诗。”

    他一向对诗情有独钟,便也兴致满满,乐乐问道:“什么诗啊,别是何寻的诗就好。”

    他对朝国第一诗人何寻的诗传诵甚广、人人称好,不以为然。

    朴溪笑道:“《橘颂》。”

    他喜诗,却并不懂诗。

    于诗而言,他是喜欢自己的成千上万人中的一个,如沧海一粟,喜欢自己的人已经多得可以张袂成阴,有他,无他,无区别。

    于他而言,诗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消遣,入眠前床头枕边的一卷诗意,闲暇时栖息的江南梦境而已。

    他打趣道:“《橘颂》是什么?写送橘子的人吗?还是写人送橘子?”

    朴溪捋了捋胡须说:“不不不,这是爱国诗人屈原的一首咏物抒情诗。”

    “唱《九歌》作《天问》赋《离sao》的sao人墨客吗?”他颇得意地说道。

    “太子殿下跟我念吧。”朴溪点头道,“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深固难徙,更壹志兮。”

    “深固难徙,更壹志兮。”

    ……

    他才觉此诗之长,不算诗名,足足有十八行,真是长篇累牍。念惯了短小精悍的唐诗宋词,他面对这楚辞,只觉天壤之别,原先的兴致勃勃像那停歇在亭外花花草草上的蝴蝶,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摇曳的花蕾让人捉摸不透。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朴溪唤道。

    “啊?哦!”太子殿下猛地回过神来,收起了停留在芬芳花草上的目光,转移到竹简上。

    “太子殿下,是不是身体不适啊?”朴溪关切地问,“要不请大夫看看”

    “先生,没事。”他抖擞精神道,“继续吧,父王说过今天还要来检阅我的背书成果呢。”

    “太子殿下若用心学,也不难,到时候自然能让大王连连称好。”朴溪鼓励道。

    他看了一眼朴溪说:“先生教得这么好,我可不想到时候连累了先生,一同挨责罚。”

    此言不假,朝王因为疼爱他,平时他又勤奋好学、孜孜不倦,自然不会责难他,只会觉得是朴溪教得不好。

    但若讲真,朝王也不会为难朴溪,他可是朝国丞相,两朝元老,让他做“太子傅”还是自己“折节下贤人”,当面相请——

    朴溪本是不愿做“太子傅”的,一来年事已高,风烛残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二来日常事务繁忙,不仅要协助朝王批阅奏章,还要管理国家大事,日理万机,身体已经吃不消了;三来初见太子殿下熊续惺,只觉其资质平平,不求上进,若是教他,怕是自己给自己身体雪上加霜。

    那时何寻还在宫中,何寻年长太子不过十岁,却已是朝国第一诗人,人尽皆知。打个比喻,京城妇孺,就算不知道李白、杜甫,也绝对不会不知道何寻;就算念不出“举头望明月”、“两个黄鹂鸣翠柳”,也绝对不会念不出“心所怜兮,朝花已暮落,年岁如此兮,翩翩匆匆间”。

    于是,朝王也很乐意让何寻教太子学文,做“太子傅”,考虑到朴溪的身体,这意愿便愈发强烈。

    但朝王又顾及到朴溪历经沧桑,经验丰富,不仅能讲述诗文,还能谈论兵法、传授治国方略。朴溪甚至武艺超群,年轻时候身经百战,立下汗马功劳。如此看来,他还能指导太子练剑,让他秉文兼武。

    反观何寻,他就真的只是个会吟诗作词的诗人罢了,能交给太子的只是诗情、诗心。

    朝王在朴溪和何寻中陷入踌躇,一个老人,一个年轻人,真把他给难住了。前者吧,文不及后者,却贵在能文能武;后者吧,文登峰造极,无人可及,却只会此。

    他恨不得让二人都做“太子傅”,把熊续惺教得十全十美,让他又能出口成章,又能练就盖世神功。于内,和自己治理国家、安邦定国;于外,和自己驰骋疆场、开疆扩土。

    只是,真是苦了熊续惺,还是绮纨之岁,就是允文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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