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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手记》 (第1/1页)
王执远远望着集市里,他看那个小男孩已经看了许久,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从平静变得欣喜,欣喜慢慢收紧,最后成了肃然。 那个小男孩蹲在地上,被许多孩童用石籽扔着,砸得额头淤青,却不反抗,也没有哭闹,脸上的漠然让人恐惧。 不难想象,八九岁年纪的孩子,心态就已经如此凉薄,他的前生必然多舛,后世也定然痛苦。 王执走到了小男孩面前,宽阔的后背替他挡住了那些石籽。天性染恶的顽童们还在扔,年纪虽小,但下手已经很黑,王执都觉得背上有了不弱的痛感。 “你为什么不哭?别的小孩受欺负都会哭闹。” 王执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他的手就像火炭,很温暖。 半晌,小男孩才歪过头,躲避了王执的抚摸,看着自己一身脏破的棉衣,稚嫩的声音撞击着王执的耳膜:“他们都说我不会哭,是笑面鬼投了人胎。” 王执摇了摇头,蹲在了小男孩的面前,注视着小男孩清澈却生冷的眼睛:“既然不会哭,那你为什么不反抗,跑走也比呆着挨打好。” 小男孩摸了摸额头上的淤青,疼得嘴角微微抽搐,最后却咧嘴笑了起来,稚嫩的小手指着不远处的那群顽童:“你看,他们会跳,他们会笑,他们……会死。” 夏末的燥风刮过街道,王执宽阔的身子抖了抖,伸手拉起小男孩的手,小孩的手和他的眼睛一样冷,直顺着手臂凉到了心坎。 “是个好苗子,跟我走吧,以后就没人对你扔石籽了。” 小男孩也不挣扎,顺从的跟着王执回到了王家大院,走时还朝着那群顽童笑了一下,似乎那群顽童不曾欺辱于他,倒是顽童们陪伴了他。 王执带着小男孩回到王家,沐浴焚香,拜了祖庙,小男孩被策名王荼,再请铁嘴卜了一挂,得了一个“蛇”字。 寻常人家,肯定不会接受这样阴寒邪气的名字,但是王家会,王家人的名字越邪性,人才能活得越久。 王家大院从来不曾强盛过,人丁稀薄,也无家底,到了王执这儿,甚至已经连老婆都娶不到了。但他并非是要寻得王荼做儿子,而是要他学手艺。 王荼不曾在院里看过除了王执以外的任何人,偌大的院落空荡荡的,这样阔气的院子,以前应该也是不错的光景,但是很显然他不走运。他能住进这院子时,王家已经只剩王执了…… 往后的日子,王荼每日按时吃饭,准时睡觉,也不顽皮,摒弃了所以孩童该有的活泼,这让王执时常觉得,自己带回来的是一株植物,而不是活物。 那天,京城里传来了信。 王荼吃过午饭,照例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鸡笼子里的大公鸡,公鸡歪着脑袋也瞟着他,两者习以为常。 曾经有乞丐教过王荼怎么偷鸡,乞丐对于吃鸡的爱好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瘾头,可惜买不起也喂不起,便都兴起偷。 鸡的翅膀下有两条红筋,人只要扣住那两条大红筋,鸡就会不反抗,也不叫唤。 王荼回忆以往乞丐的教导,慢慢把手伸进了鸡笼子,大公鸡歪着的眼睛有了警惕,浑身羽毛有些膨胀,王荼准备突然难,大公鸡准备随时飞开!这应该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役。 只在瞬间,王荼把手伸进鸡笼里,大公鸡也是噗的一声飞开,王荼稚嫩的手臂被竹片编制的笼子割出了血,公鸡乱飞,脑袋撞在了笼子顶上。 王荼望着冒着血珠的小手开始出神。 “蛇儿,明日安生待在家中,不要乱动。京中来信,咱们得去一趟。” 王执捏着那封烫着鎏金的信帖,一股从未被王荼感应到过的气息开始升腾。就像画师提起了笔,半仙儿捏起了挂,全身都在光。 “省得了。” 王荼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搬着小板凳回到里屋。在祠堂供奉牌位的桌子上,他抓了许多吃食与供果放进兜里,然后飞快跑出了门。 王执也不过问,拿着信走进祠堂,收拾了被王荼弄得凌乱的供桌,然后揭开许多牌位后面的红布,亮出被遮盖的许多刀具,或者说是刑具。 有个要犯即将秋后问斩,从封城赶赴京中很远,夏日炎炎之际就得上路,到了京城,时间刚好。 精铁打造的刑具,颜色早已经十分斑驳,它们吸足了贪官污吏的脏血,所以身子大片大片的黑。但也有忠臣栋梁在这些刑具下断了头颅,于是刑具的颜色就更加怪异。 用红包抱着诸多刑具,王执小心翼翼的回到了自己房间,他每一步都走得慢,他能感受到这些刑具在颤抖,在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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