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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羁绊 (第1/1页)
婆娑树影在地毡上晃动,莲花香炉里的烟气袅袅上升,散着淡淡的幽香。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烛火。 镶玉牙床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保平安的双鱼朱砂辟邪坠子。 程溁捂着被谢迁揉肿的脸颊,抱怨道“迁表哥,你都把你家溁儿治坏了!” 谢迁宠溺的瞅着撒娇的小姑娘,嘴角微微勾起,道“发出来才对嘛,要不哪里有点儿牙痛的样子?” 程溁翻了个白眼道“少嘴贫了,快把那大蒜递给我,疼得受不了。” 谢迁即刻将桌上的大蒜剥了皮,又用清水洗了洗,递给那还在伸着的小手。 程溁接过大蒜,用手掰碎,勉强张开嘴,将碎蒜塞到患处,当蒜汁接触到口中的渗血点,只觉得一个酸麻,随即辣疼辣疼的往rou里钻,不禁疼得将浑身紧绷的小身子,疼得打颤。 谢迁紧紧拥着打颤的小人儿,疼在程溁身,痛在他心,恨不得立时以身代之。 程溁忍过那一阵辣痛,无力的微微张嘴,吐掉口中的蒜渣,撑出一抹苦笑,道“迁表哥身上臭,几天没洗了?” 听见程溁打趣自己,谢迁心头一松,道“迁表哥,这就去洗干净。” 待谢迁走后,程溁的笑脸陡然一收,面露难色,从苍白的唇间吐了一口暗色的血,随后望着谢迁离去的门,昏死过去。 外屋,谢迁瞧着若有所思的苜蓿,没有多给一个眼神,随手拿了理气止痛、开郁醒脾的甘菘香,直奔后院浴肆。 苜蓿脚步踉跄的从地上起身,只觉得浑身都被冷汗浸透,看来她真是自做聪明了,以为从宫里出来的自己,早就练就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不成想遇见谢迁的威压,竟连一招都招架不住。 如今想借程溁与万贵妃的关系,报仇的事儿,也只能从长计议了。可如今只因自己的疏忽,便造成误会了,又该如何是好呢? “邪气!好重的妖邪之气!” 苜蓿顺着声音望去,但见一留着山羊小胡子的青衣袍道人,手持罗盘与一把白马尾拂尘,正站在锦鲤楼外,指着天字壹号房的方位道。 刹那间,清风吹过,绸衫飘起,白拂尘遮满前胸,长头发散在项后,迎风飘舞,真真是一派古道仙风。 俗话说“手拿拂尘不是凡人!”又加上此道人一派道骨仙风,苜蓿稍试了一试,便深深对其信服。 待谢迁回来,方要迈入门槛,但闻一青袍道人,隔着屏风悬丝诊脉,道“姑娘请听贫道一言,此病乃是风邪之症,唯有回龙汤可医。” 方才被救醒的程溁,脸色苍白得不像话,紧紧抿着嘴不说话。 心道:她上辈子倒是听过回龙汤,回龙汤也就是自己晨起的第一次尿液。那可是尿液啊,如今虽大明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但这种自产自销,也太叛逆了,本宝宝接受不了。 青衣袍道人以为程溁是在思量自己的话,劝解道“姑娘,不要对这回龙汤有偏见,东汉张仲景所著的《伤寒论》中,就曾记载过童子尿可以治病的内容。” 顿了顿,再接再厉,继续道“再说此法是有讲究的,并非乱喝。少儿喝回龙汤,茁壮成长;男子喝回龙汤,血气方刚、身强精旺;女子喝回龙汤,养颜美容、靓丽闪光;白发苍苍的垂暮之人喝回笼汤,老当益壮,延年寿长……” 听了这话,程溁再也沉默不下去了,虽牙疼得说不出话,但连连摆手,以示坚决拒绝。 她的确听过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小便性温不寒,饮之入胃,随脾之气上归于肺,下通水道而入膀胱,乃其旧路也,故能治肺病引火下行。 还有《本草经疏》也记载尿液具有滋阴降火、止血消瘀之功效,因此可以入药。 但她程溁实在是接受不了这种疗法,人尿本身就是排泄物,以喝尿来治病强身没有科学依据。尿的成分,其中九层以上是水分,而蛋白质、氨基酸、微量元素、尿激酶等物质含量极低。 饮尿不就是在循环反复地饮用人体自身的废弃物嘛! 谢迁瞧着程溁皱着小脸,从内心拒绝的模样,心疼极了。 立时,抬手敲门后,急步进来,拱手道“道长的好意,谢某心领了,但小六不愿,道长也不好强求不是?” 青衣袍道人瞧见走来的谢迁,态度虽恭敬,但语气却不容置疑。快速扫了一眼谢迁的面相,不禁心头一惊。 但一瞬间便恢复如常,挥了一下手中的拂尘,双手负后,道“既然无缘,贫道也不强求,这便告辞了。” 程溁瞧着道骨仙风的青衣袍道人一走,即刻冲着谢迁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谢迁瞅着那红肿的笑脸,心疼坏了,但面上不敢给程溁压力,遂道“迁表哥已让卫凋三人率亲卫队,在杭州府寻觅花,也贴了悬赏告示,相信用不了多久,花便会来给溁儿医治。” 程溁的脸这会儿肿得更厉害了,将小嘴张开一条细缝,唇不动,含糊的说话,道“迁表哥溁儿没事的,就是上火了。” 谢迁关上房门,给程溁盖上被子,低声询问道“迁表哥可是听说溁儿乱吃东西,才导致患病的。” 程溁忽然想起什么,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惨白,狡辩道“荒谬,溁儿才没乱吃东西呢!” 谢迁想起刚刚打探来的事儿,道“我的好溁儿,那芭蕉是普通,可那芭蕉林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敢进去?” 程溁努努肿起来的嘴,避而不答,哀嚎道“我疼!疼死我了!” 谢迁觉得要给程溁好好上一课,遂道“那可是花神湖,具说每年都要有九人,永远留在那里。传说有一年也是这时候,有几个小娃儿在花神湖边抓黄蟮,不知不觉越来越往湖中心走去……听说就连救的那几个大汉都没上来……” 程溁也不故作镇定了,皱着小脸,小手抓着谢迁衣袖,道“迁表哥,溁儿怕,怕!” 谢迁抿着嘴角,把头埋在程溁肩上,不敢露出心疼极了的脸,道“这会儿才知道怕了,采野芭蕉时怎么吃得这么欢?” 程溁连连点着小脑袋,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状态,道“迁表哥,溁儿知错了!” 谢迁瞧着这般小模样,着实心疼的紧,也不好再抱怨。但他必须知道前因后果,咬咬牙还是问道“那日溁儿为何会去花神湖畔,采芭蕉食?” 程溁疼得无精打采的,伸着小胳膊让谢迁给揉揉,道“溁儿初来乍到,看什么都觉得新奇,送迁表哥去贡院的路上,便遇上一个卖身葬父的可怜女子。 那女子除了一双灵动的眼睛外,容貌却是平平,肌肤枯黄,脸有菜色,似乎终年吃不饱饭似的,头发也是又黄又稀,双肩如削,身材瘦小,显是穷村贫女,自幼便少了滋养。 溁儿一时心善便给了十两银子,帮其葬父,那姑娘就请我去她家坐坐,待到了才知,她家便是在有千年传说的女神湖畔,那湖畔长满芭蕉却无人采食,溁儿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便采了。 采后才发现,这芭蕉味道特别得香,刚咬了一口,便被迁表哥‘打劫’了,吓得全吐出去了,后来就丝丝的牙疼,直到昨日连着半边脸,也都难受得痛不欲生了。” 谢迁将事儿从头到尾,在心中捋了一遍,心知这是中了人家圈套。 暗道:这歹人竟算计到他家溁儿身上,这口气他谢迁绝对咽不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笔帐他定要讨回来。 贡院街尽头,觞月阁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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