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诱饵 (第1/2页)

    魂川反应很快，指间动作更是迅疾如电，当诡异的金色光晕一圈一圈在东方山尖拢成一线，所有人屏息凝神、痴痴仰望之际，一旁愣怔的雪族少女已被他掷入了提前准备的微型虫洞。中央篝火“哗”得一声骤然湮灭，点点星火纷飞四散，晦暗的大帐一下便陷入了深沉的寒冷与孤寂。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干瘦的脸上缓缓浮现一抹微妙的表情——那是一股再熟悉不过的独特暗香，常人即便近在咫尺也极难察觉，而他却能远隔万水千山一闻而知。心间那一道道深入骨髓、刻骨铭心的创伤，或许都可以在这阵阵细微的暗香之中觅得踪迹。

    魂川走出军帐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夕阳将落，交错的群山与沟壑披挂着皑皑白雪，在火红的云彩辉映下闪烁着莹莹的金光，沟中可见一座座临时搭建的冰雪小屋，粗简圆润的简朴风格与中州人尖锐而精致的飞檐斗拱大相径庭，隐隐焕发出一股人类最为原始的狂野与奔放。焚烧尸骸的恶臭夹杂着滚滚浓烟随风飘散了大半，炊烟袅袅，空气中开始弥漫雪族人钟爱的黑麦芳香，令人仿佛置身于一座安逸祥和的雪族村落。

    即便有幸得见中州北郡丰盛庞杂的各色食谱，他们依旧钟爱这种硬得硌牙的黝黑谷物——好养活，长得快，随遇而安，无论环境恶劣与否，都能坚定不移地扎下根去。或许他们早已将这天神赐予的古老作物揉进了血脉深处，相依相伴，相濡以沫，共同在那片极北苦寒之地熬过了无数个风雪肆虐的寒冷冬夜。若非天神的伟力日渐衰弱，连为数不多的珍贵冻土都不可遏制地陷入了亘古不化的坚冰之下，恐怕这些眷恋故土、坚忍不拔的雪族蛮夷绝不会轻易被魂族说服，似今日这般一腔热血尽皆挥洒在了这片陌生的土地。

    魂川立在一处裸露的岩石上遥望山岭，不由沉重地叹息一声。这里已经是一片险山恶水，一片秦人眼中的不毛之地，可以说这里已经是真正的穷困。然而眼前的士兵却能在这样荒凉贫瘠的地方甘之如饴，那么他们身后的国家，他们每日心中思念的故园家乡，又该是怎样满目荒凉的穷极之邦啊？这样一个愚昧落后的化外之族，若没有其他势力暗中支持，仅仅凭借骨子里的悍勇与血性便妄图入关灭秦并取而代之，无异于痴人说梦。

    然而战事的发展却出乎了天下人的意料，屹立中州七百余年的秦帝国竟有了日渐倾颓之象。

    秦人会发觉其中的隐秘么？不，他们不会也不敢去深究这背后的缘由。那么萧族呢？或许他们早已洞悉了一切，却仿佛一位潜伏暗中、隐忍不发的狡诈猎手，耐心地等候着幕后之人自乱阵脚。

    魂川抑或整个魂族高层都心中清楚，无论是极北冰原的帝境遗迹，还是图谋已久的天下霸权，萧族的窥伺始终如芒在背。他们必须打破僵局，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整整十天，魂川暗中跟随着这支队伍走走停停，风餐露宿，冷眼放任他们用最低劣的手段潜入敌境，身陷重围直至血战奔逃；再饶有兴致地坐视他们笨拙而招摇地杀俘献祭，弥天而起的滚滚浓烟随即引来附近更多的追兵……

    若没有他的援手与指引，或许这支特殊的小队早已如其他试图穿越迷墙的军人那般，埋骨在了某处不知名的蛮荒之地。单纯的他们却将数次逃出生天的奇迹归结于神明护佑，在某个寒冷的夜里生起熊熊篝火，伴随着口中阵阵晦涩难懂的祈祷歌谣，在少女巫真的带领下笨拙起舞。

    他为何会对她说出那些奇怪的话语，是心中有愧么？若是当年他挡下了那人的疯狂一击，他的女儿是否也会像她这般美丽，单纯，勇敢……纯白的冰雪在夕阳下化成一汪清水，晃晃悠悠映出一张四十来岁、略显憔悴的男子侧颜。

    他本不该做一些多余的事情，包括那句夹杂着一丝怜悯的隐晦告诫。

    “但即便如此，任务也该算是勉强完成了吧……”魂川低声喃喃，深邃的目光遥望远方暗沉的天地，嘴角微微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这样一来，便可以没有遗憾地去面对她了。”

    暮色降临，天边诡异的光纹霍然开裂，宛若一只金色的巨眼冷冷注视着下方僵立的人群，魂川抬眼望向那道虚空之门，指节不经意地捏成一团，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与深远。

    “神迹啊，是神迹出现了，天神没有抛弃我们!”年长的老卒双手捧天，重重地跪倒在斑驳的雪地中，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