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石床惊梦 (第1/1页)

    苏沐秋道：“我们为甚么听你的？”灰袍人蹲身捡起竹篮道：“你们若自寻死路那就悉听尊便。若想活命，切记不要睁眼。”

    他一边说话一边向外疾奔。身形步法之快犹如鬼魅，待他说完“切记不要睁眼”六字以后，已经远远奔出冰洞去了。

    洞门依旧敞开，独剩下苏沐秋和仇长卿二人兀自站在原地。

    仇长卿道：“师兄，我们怎么办才好？”

    苏沐秋看这灰袍人语言行止奇怪，透出一股邪劲。但联想到他刚刚用馒头打破“天玑”位虚石之事，觉得灰袍人虽有古怪，但不至于加害自己。

    又想：“凭他的武功，想杀我和师弟二人，易如反掌观纹，哪用得费这么大功夫？

    再说现在前事未明，贸然行动恐反不美。还是先看看再说。天机龙骨就放在我面前，纵然再有变故，也可以就近保护龙骨。”

    他先拟定计较，对仇长卿道：“师弟。我们就听他的躺了进去，闭上眼睛。且看他有什么古怪。”

    仇长卿道：“哦！那好。还背诗么？”苏沐秋道：“不要背，别出声。”

    二人蹑手蹑脚，躺在地下方坑之内。两人均紧紧闭住双眼，风声突然发狂。在洞里一阵阵呜咽。

    仇长卿小声道：“我害怕”，“嘘！”苏沐秋示意他不要出声。

    侧耳倾听，洞外隐隐有驼铃声响。铃铛之声从慢到快，从小到大。

    片刻之时已经在洞xue里做响。

    “当啷”一阵响动，离二人所卧之地越来越近。忽然一下狞笑布满耳前，这一声笑既尖且细，有如狼皋，若似鸡鸣。绝不像人的声音。

    那笑声一经止歇，便听“橐橐”闷响，脚步声音已经走近矮桌。

    苏沐秋觉仇长卿瑟瑟颤抖，知道他恐惧非常。想要捏一下他的手用以安慰，却生怕被那东西发觉，当下一动不敢动。

    只能忍着惊惧再听动静，自那东西靠近矮桌之后，声响渐渐变小，听不清楚在做甚么。

    过了少时，只觉“倏”地一声，那东西似乎着狂一般，“橐橐”声音一下接着一下，又远奔黑潭而去。

    “当啷”铃声大作，风声同铃铛声又渐远渐小。那东西早已走得远了。

    苏沐秋立即睁开眼来，见洞中一切如常。

    只有在身前矮桌上，第一层的一个馒头已经被扔在一旁，第二层三个也被拿开，第三层外围四个未动，中间原来倒着放置的馒头，被咬了一口又放回原处。

    苏沐秋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但看桌后冰棺，龙骨还好端端放着，心中略略放宽。

    忽听踢风声音突起，灰袍人已从门外飞奔而进，停在桌前。

    他草帽越发的向前倾斜，从仅露出的一点脸上，看得出他嘴角下沉，神情应当凝重无比。

    只见他从桌上，将被咬去一口的馒头拿下。

    苏沐秋看那咬痕宽不足寸，倒像是未满一月的婴儿咬下的。

    灰袍人从篮中取出五个馒头，一个倒放在中间。上面一层放三个，最上面一层放一个。都是正着放置。

    灰袍人另取两个馒头出来，交给苏沐秋道：“吃罢！”苏沐秋接过馒头道：“刚刚是甚么人？他还会来么？”灰袍人没有回答，转身提着竹篮又疾奔出去。

    这一来，苏沐秋更加奇怪。他递了一个馒头给仇长卿，二人早就饥肠辘辘，自从寻访龙骨以来，数日没有一粒米入腹。一人一个馒头吃下，反把饿火勾了上来。

    仇长卿道：“师兄，我没吃饱。桌上还有好多，都拿来吃了罢！”

    他本就体型胖大，本来一顿至少要吃十几个馒头，如今又饿了几天，哪里还忍得住饥？

    苏沐秋忙制止他道：“别吃！”“为甚么不吃？”仇长卿问道。“这堆馒头有古怪。”“有甚么古怪？”“我也说不清楚。”“说不清楚还是先吃罢！”“不许吃！”二人一句接着句道。

    仇长卿见师兄不许，不敢违拗。索性耐住性子不再去看那堆馒头。

    两人又躺回土坑之内，灯盏之热，烤的那洞顶坚冰开始滴水。

    苏沐秋百无聊赖，听那水珠每滴一次，自己共呼两次气吸两次气。已知每滴一百零五滴水就是一刻。

    一日合九十六刻，每一万零八十滴就是一昼夜，这洞中日月均不能见，倒是水滴均匀，正好用来比对时辰。

    起先数着水声还精神百倍，待数到三千余次时神情迷离，恍惚中已经入睡。

    不知睡了多久，只觉仇长卿不住轻轻拍他的腿。

    苏沐秋正在好睡，突然被仇长卿拍醒，一时间睁眼向着四周看了看，见仇长卿在闭着眼发抖，起先还当仇长卿是在做梦。

    转念一想，原来自己忘了，灰袍人曾嘱咐不许睁眼。

    他扭头一望，八个灯盏的光亮汇聚起来，在黑墙壁上照出一个直径丈余的大圆。

    这个圆亮在墙壁中央，离地足有两丈。耳边已听铃声响动，昨日那东西想必又来了。当下闭住双眼，连呼吸也不敢大声。

    那东西还是由远及近，铃铛声就做他前行的标志。

    来在岸边时，还是狞声厉笑。笑罢几下“橐橐”响动，随即声音消失。过一会儿再次响起铃声，就是那东西已经去了。

    随后睁眼看时，矮桌上自上而下第三层，中间一个馒头被咬了一口，那灰袍人紧跟而来，摆好馒头后，递两三个给苏沐秋又转身而去。

    苏沐秋每次吃过馒头，嘱咐仇长卿先睡，自己则闭目留神。

    发现水滴每滴九千九百九十九次，洞外铃声准时响起，那东西由远至近来到洞口，到洞中后停留片刻，又出洞远去，到完全听不见铃铛声时，正好滴完一万零八十滴。

    每次一等铃声彻底消失，灰袍人就飞奔进洞。每次馒头都被扔在一旁，每一次啃下的都是自上而下第三层中间一个馒头。

    一连四天都是如此，苏沐秋越来越奇怪，这堆馒头干甚么拿来拿去？心想必须一探究竟。

    这天等灰袍人飞奔离开洞门以后，苏沐秋忙一个翻身，站在矮桌前仔细端详。

    这一堆馒头除了上面几个原来倒着放，现在正过来以外，其余没有半点异常。

    后面大冰棺里的龙骨更是丝毫未变，依旧摆在棺中。

    只是那只灰袍人放在桌头的蜡烛，虽已经烧了四天四夜，仍旧不见一分损耗，还原样放着。

    忽然间眼神一瞟，见那蜡烛后左首的牌位上，原来写的是“先妣猎狐氏嬬人”七字。

    不知何时字迹已经被人刮去，写上了“千奇百怪一看便知”八个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