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讽录_情书(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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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书(二) (第1/7页)

    三

    致十六岁的林舒:

    林舒,你好啊!

    还记得十六岁时的三中校园吗?就是那个一到春天樱花就姹紫嫣红开放的学校,就是那个盛夏长得像没有终点的熔炉一般的学校,就是那个冬天同春天一样明媚的学校,那个你离开又回去的学校。可能你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不重要,我还记着,一切细节都记得。我就是在那里第一次遇到你,也是在那里喜欢上你,爱上你,最后在那里错过你,失去你。故事的一切都从那里开始。

    我常常会想,要是我哪天看书累了,伏在桌上小睡一会,睁眼醒来便回到了沐浴着金色斜阳的平城,回到我的十六岁,回到转过头就能看到你的十六岁。时间从那一天重新开始,我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我,你仍是从前的那个你,那一切应该会不一样的吧。

    来三中之前,我在炉乡一所染着大山红土颜色的中学念书。学校离家有十多里地,并不太大,以至于没有一个像样的跑道,更别提cao场。略显逼仄的学校里老师并不多,但很友好,也很博学,至少那时的我是这样觉得的。老师们的课都很有趣,列举的例证生动形象,课堂的言语轻松幽默,让人学起来很不费力。我后来能够超常发挥,最终被三中录取,老师们很有功劳。不然或许我已经同那些明明比我聪明很多却早早放弃学业的人一样步入拥紊的社会;亦或是中考落榜后跟随我的木匠父亲捡起铁锤、钝凿和墨斗,从一根根木头身上讨饭吃。

    你呢?你生在一个颇为繁华的小镇,父母工作稳定,也都是文化人,从小你就在和睦的家庭氛围中,优良的家教让你从小就洋溢着一股子贤雅的气质,那是一股叫人很难忽视的气质。你在小镇上完小学,上完初中,一直以来,你都是学校里的优秀学生,是别人羡慕的对象,是你令你父母骄傲的宝贝女儿。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临近中考你突然患上高烧,我想你根本不会来到三中,这个对我而言高攀、但对你而言低就得学校。我想如果一切顺利,你会理所应当地去到一所更好的高中,在那里开启一段于外人而言更好的人生。

    当然,如果一切都同预料的那样,我就遇不到你了。但谁也说不准我们会不会在马路上偶然遇见,我会不会同样地为你所惊艳、最终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你。也许会的,因为有的人注定是要遇见的,也注定了命中会有剪不断的牵连。那时候,即使不知道后来结局的我一定会在拥挤的人群中一眼就定格在你身上,像杰克在泰坦尼克号上一眼便为露丝所倾倒,因为你在我眼里是那样与众不同,是那样地熠熠闪烁。有些人注定是要遇到的,不是吗?就算用尽一生的运气换一张与你相遇的船票,依然值得,依然会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事。还有另一种更可能得情况是,我或许会在人群中抬头匆匆一瞥,但人太多,你我离得太远,即使我踮起脚尖也看不见你,于是我同平常一样抬头后便重新低头赶路,完全不会注意到同样低头赶路的你。哪怕我们走在同一条街道,哪怕我们路过同一家店铺,甚至我们擦肩而过,我们仍是像陌生人一样匆匆一略,各自行途。倘若那样,那便没有之后的故事了。这样的假设让我愈加庆幸命运让我们相遇,愈加感谢莫须有的命中注定,虽然基于已知结果的感激不那么聪明,但我还是感恩每一个将我们命运纠葛连的契机。

    毕业几十年,我对三中的记忆其实很模糊了,模糊到记不太清楚校舍的排布,忘记了很多师长和同学,忘记了习题册上的作业答案,但我始终记得那个流淌着和煦的清风、闪烁着金黄的暖阳的下午,那个我第一遇见你的下午。

    九月的南方,天空终于从湿漉漉的雨季里抽身,久违地放晴露出灿烂的笑容。说来你可能不相信,出发的前一天,我还在自家庄稼地里掰着颗粒饱满的玉米。而第二天,我离开了待了十多年的炉乡,来到了坐落于平城东边的三中。在此之前,我甚至从来没有去过几十里地外的县城。彼时的我,对即将到来的学习生活充满着磅礴的好奇和期待,那是我一生中最年轻的时候,年轻到之后的我再也找不回那种只要静坐在教室椅子上就能从身体源源不断地迸发出来的兴奋和悸动,年轻到年迈的我曾无数次想要重新再活一次那奢侈的光阴。那不是我最辉煌的时光,却是我怀念的时代。即使填满那段岁月的是日复一日的、如同翻来覆去放在火上烧烤的红薯芋头一般外表焦黑的单调和枯燥,但人们还是愿意忽略焦黑丑陋的表皮,品着一层层细心剥开的红薯瓤,一次又一次地回味着它的甜美和丰腴。

    你就是在那样一个连时光被镀上一层金色镶边的时间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的,那是我第一次见你。我仍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场面,那时的我全身写满了窘迫,而那时的你浑身沐浴着光辉。报道时,我提着一个白色尿素口袋在校园门口排队,袋子里装着我的被褥和脸盆,它们也是同我一路过来的,一样的灰头土脸。我顺着队列延伸着目光,从人群中一个一个地看向前去,最终眼睛停在学校门口霸气的石狮上。这就是你将来三年要奋斗的战场和营垒了,三年后,你一定要从人群中脱颖而出。我对着心中的自己立誓一般地念道。目光回收时,我便看到了你。

    你站在长条的队伍中间,个头不算高,身形细瘦,一只手撑着一把靛青色的伞,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那天你穿着一条水蓝色牛仔长裙,上身搭配了一件米色半袖,让人不由觉得干净。而我的目光一遇到你,便被整个吞噬了进入,无法挪开眼睛。我又注意到你戴着一个很洋气的棱框眼睛,我记得老师曾经说,城里读书的人几乎都会戴一个,能够看得更清楚。而寻着微微低垂的眼眸所指,我方才看清你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本扉页翻来的书。放眼看去,队列里巴不得全是嘈杂地议论暑假去哪里哪里玩的人,而你就安安静静地躲在遮阳伞下看书,以至于很难有人不会注意到气质清新乃至罕然出尘的你。即使那天打扮得令我觉得新奇的人很多,我还是一眼就朝着你的方向看过去,久久不能抽离,仿佛你身上有一种魔力吸引着我,不由分说地将我的目光定格在你身上,而给其他人挂上了模糊的水洗。只是任我够着脖子眯着眼睛也没有看清你手中书本的名字,只能记起来那本书的封页是亮眼的黄色。

    你读得是那样认真,那样入神,以至于好几次你前面的同学走了好大一截你都没能注意,直到身后的同学轻声提醒,你才连声抱歉地慌忙往前挪动,那时宁静得同一池清水一样的你为数不多的慌乱。而待队伍又一次慢慢停滞,你便又翻开刚才情急折角的书页,专心地读起来,直到再一次被人提醒,又像之前一样双手捧书给人连身道歉,优雅又笨拙的样子,叫人不免发笑。当时我就想:真是个特别的姑娘啊。你读书的样子是那样的文静,道歉的模样又是那样的可爱,以至于等我从痴迷的回味中反应过来时,你已经拖着行李,不见了影踪。

    我以为你会像我之前或之后见到的一些人一样,只匆匆瞥见一眼,在冗长的人生里相遇刹那就再见不到,可是似乎我命中注定就是要遇见你的,于是在第二天新班级的门口我再次看见了你。

    昨天离得太远,我其实并没有看清楚你的样貌,乃至于第二天一早在楼道里晃悠地见到你时,没能一下认出来。彼时你斜着身子依在楼道左侧的教室外,一手将一本书捧在手里,一手翻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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