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风骨_第六章 暮鹰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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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暮鹰 (第3/5页)

怀感激地望向荀攸。

    曹cao抚掌而笑,他斜着身子,慵慵懒懒,半坐半倚,拾了些炒熟的豆子,边吃边问:

    “如此,孤便来考考你——就以此次春猎来说,你可道出什么所以然来?”

    嗯?曹cao这……莫不是要考我古人的生态环境保护观?

    为了尽快摆脱困境,我不假思索地道出高中课本那烂熟于心的句子,将问题抛了回去:

    “回司空,‘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司空心底,自有狩猎择取之道。”

    曹cao像个老狐狸一样眯了眯眼睛,又将皮球踢了过来:

    “游猎虽为娱业,亦有规绳矩墨,汝可知吾等猎杀的,都是些何类禽兽?”

    既问猎物种类,定然不是鸟虎雉兔那么简单,我想起《尔雅》的只言片语,应答道:

    “‘春猎为搜,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古人常言‘顺天则时’,诚如是,四时节气不同,田猎中,箭矢所指目标则异。当下寒冬新过,孟春初至,垄野庄稼方长,故而彼践踏农田之害兽,当为首选猎物。”

    “汝知所猎兽禽之雄雌否?”

    曹cao此问,险些让我呆住,旁人都为我捏把汗,我顿了顿,沉声说道:

    “‘獭祭鱼,然后虞人入泽梁;豺祭兽,然后田猎’,春来,百兽繁衍,司空此行春猎,定知未可竭泽而渔,而去放已妊者,故载运回营之猎物,多为雄兽矣。”

    言毕,惊叹满座宾朋。

    曹丕未曾料想到我儒经运用如此自如,投来赞许与另样的眼光。

    曹cao笑弯了眉眼,连连点头:“‘林麓川泽,以时入而不禁’。孤所奉之道,悉如你言!”

    我浅浅笑,将手心的冷汗攥紧。

    “既诵读过儒经,想来诗亦学得不错,孤且考考你——‘鸢飞戾天,鱼跃在渊’一句出自何篇?”

    这是一道送分题。

    “《大雅·旱麓》,章三首句。”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没想到曹cao接下来却冷笑:

    “你说你是崔公女侄,可知令叔曾从师郑司农否?”

    “民女自然知晓。”

    “孤前日夜读,曾见郑司农笺云‘飞而至天,喻恶人远去,不为民害也;鱼跳跃于渊中,喻民喜得所’。然注《中庸》时,玄又道此句‘言圣人之德,至于天则鸢飞戾天,至于地则鱼跃于渊,是其明著于天地也’。今有鹰低翔而至孤营,岂谓孤为无明德之恶人邪?”

    哼,是善是恶,你曹孟德自己心里没数么?

    后人争论不休,尚且对你褒贬不一,我又岂敢当着曹营众人面,妄自臧否?

    这曹cao,分明想要刁难于人。

    可恨我素来不爱看什么经注,后世也只是泛泛读过几页什么十三经注疏,什么清人王先谦的《诗三家义集疏》,又不曾细读过什么郑玄笺,考问这个简直要我命!一时间,我有些凌乱,甚至开始嘀咕着什么“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来使自己心绪平静。

    原来,绕来绕去,曹cao还是要拿我帐前射缨之事做文章,那接下来这番作答,已非考问学识那么简单,必然要万分小心,迎合为主。

    既然基础知识未扎牢,不如投机取巧,说些曹cao爱听的话。

    曹丕见我沉思许久,正要替我解围,我即刻发声道:

    “回司空,郑说不足为信,缨另有别解。”

    此言既出,曹丕都愣住了,席间儒生更是发出嗤笑之声。

    “噢?”曹cao挑了挑眉,“孺子,尔何敢质疑郑笺有误?汝可知郑司农何许人也?”

    我哂笑道:“郑公者,自是当世儒师,汉世经学巨擘。然,郑公,便不会有错吗?”

    席中群儒已坐不住,曹cao脸色却十分欢愉,我继续说道:

    “《旱麓篇》乃文王祀礼以求福事,缨以为,欲解‘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还应结合后句‘岂弟君子,遐不作人’。由是可解作‘君主惜才爱才,愿培育青年才俊,以光祖业’,毕竟‘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至于今日,忽有苍鹰低翔而至帐外,非为垂暮将死之因,乃天下动荡,贤者‘逢时不祥’,故而‘鸾凤伏竄,鸱枭翱翔’。龙搁浅滩终为龙,虎落平阳终为虎。鹰飞九天,虽不及鲲鹏扶摇万里,犹能施翮高翔,纵然垂暮,亦非学鸠斥鷃可比也。以民女为例,虽入奴籍,仍有清河崔氏之铮铮铁骨,既如此,司空何所疑难?

    “贾生又曾于《吊屈原赋》中云‘凤凰翔于千仞兮,览德辉而下之;见细德之险徵兮,遥曾击而去之’。可知当世贤才,譬若凤栖梧桐,见曹公之明德而后至,苍鹰伏帐,此乃大吉之兆,正应了司空平定冀州之功,正预示着冀州群贤,将闻风而至,投入曹公帐下!民女不才,蒙二公子相救,离袁氏之宅而入曹氏之营,此乃司空明德昭昭,天命使然也。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今群贤毕至,悉集兹曹公帐中矣,司空有何恶,缨委实不知。”

    言讫,满座愕然,良久,荀攸拍掌笑道:“善!善!今日攸等,皆为一女娃叹服矣。鸢飞落帐,若真如此女所言,明公今日,必得一冀州贤臣!”

    荀攸言外之意,我怎么听不太懂?

    帐内充满了活跃的气息,曹cao笑出了额头纹。

    沉默须臾,他旋即狡黠地露出两只细狭的眼睛,那眼睛,盯得我有些寒噤。

    半晌后,曹cao忽作感伤态,他语重心长道:“孺子,汝身份已明,无须验矣。然孤今日,仍有一事要告知。”

    “司空请讲。”

    “不日前,吾所派信使已探得消息归来。尊父与尊堂,……皆已故去。”

    此语既出,群臣刹那噤声,包括曹丕,显然,他也是刚得知。

    恍若晴天霹雳,将我的神经劈作两半。

    我瘫坐在地,紧揪裙摆,随后红了眼睛,愀然悲戚。

    我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四年悉心养育之恩,四年欢声言笑,只在一瞬,化作碎片。我在这个世界的生身父母,竟就这般,与我阴阳永诀!我茕茕北上,历尽艰辛,却连最后一面也没赶上!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寻亲归途漫,我大君已殁。

    我闭上眼,任那清泪淌满两颊。

    “哀哉!痛哉!子欲养而亲不待!汝一孤女,如何捱过这九载苦辛的?今罹此大难,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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