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风骨_第六章 暮鹰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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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暮鹰 (第4/5页)

自处呢?”曹cao尽露怜悯之色。

    我伏首啜泣,咬着颤抖的下唇,哽咽道:

    “念昔流离颠沛,每受折辱,冬无复襦,夏无单衣。作乞寻归,唯心系家中严慈。如今,父母见背,居生不乐,不如早去,下从地下黄泉!”

    唏嘘嗟叹之声在帐中四起。

    我正哭得迷糊,突然听见一声低沉沙哑的呼唤:

    “阿瓠——”

    那是阿翁给我取的乳名!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别人这样唤我了!难道……刚刚只是曹cao的一番试探?

    可曹cao却说:“崔公,令侄今已寻得,可出席一认也。”

    众人皆往屏风处投去目光,我噙着眼泪,仰面看去,只见屏风被三两小卒撤走,一个四十岁上下的长须男子,正端坐在里头。他眉目疏朗,形貌与阿翁有八分相似,甚有威严。

    眼前之人,莫非就是我那从未谋面的叔父崔琰?

    他情绪与我一般,有些激动,可他仍端庄地挽裳起身,趋步下阶,步步谨慎,将我从地上扶起。跪坐许久,双腿早已麻木,我艰难地站着,仰头看向这个身高八尺有余的先生。

    那人悲喜交加,眼眶中泛着泪光,眼角已有清晰的鱼尾纹。

    一时间,既觉着亲近,又觉着生疏,既有与亲人重逢的喜悦,又有无以言表的丧亲之痛。

    他抓起我的右手腕看了看,一下便看见右手虎口上的胎记,他终于悲慨难持,蹲下身,细细看着我的脸,用袖子替我擦泪,哀声道:

    “无误!无误!是阿瓠!是我们崔家的阿瓠!”

    崔琰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阿叔?”我不确定地小声唤道。

    他笑着点了点头,在我耳边悄声说:“阿瓠,阿叔来迟矣……”

    此时,曹cao起身,庄重地对台下众人介绍道:“诸位,此君,即为清河崔公,崔琰崔季珪——”

    帐中众人遂肃然而起。

    一番慨然认亲过后,崔琰转身扬袖,拉着我一起,恭敬地向曹cao作揖行礼:

    “孺子年幼无知,在帐前失仪,承蒙曹公宽宏,不与相较,琰感激涕零。前番幸由令公子相救,免遭屠戮,更赖曹公修书,将此讯告知崔某。琰连夜赶至,无以为报,愿入曹公帐下,任凭驱驰。”

    我惊愕地看向叔父崔琰,可他神情淡然,好像早已准备好这番说辞一样。

    曹cao闻言大喜,未着鞋履,匆匆下阶,亲自将崔琰扶起,还紧紧握住他的双手,笑眼盈盈道:

    “公毋多礼!公毋多礼!公得与令侄重逢,某亦甚喜。而公愿屈尊入cao帐下,实为cao之大幸也!即日辟公为别驾从事,不知公意下如何?”

    “琰,愿效犬马之劳。”

    曹cao喜不自胜,连忙命人摆了一处席,单独靠在主席旁。

    “快快入座,快快入座!”曹cao将崔琰请入席座后,方回到台上。

    我坐在崔琰旁侧,愣愣着看着这发生的一切,完全没反应过来。

    却见崔琰举酒遥敬曹cao:

    “琰少年时,尚武轻文,年二十三,蒙家兄教诲,始读诗、论,后从学北海郑公,去家四年而归。归来方知,家嫂因难产故去,生下一男,又于当日亡失爱女。家兄四处寻觅不见,遂忧思成疾,临终前嘱托,务必寻得此女,归入宗祠。琰见此女右手胎记,始为确信,知其必为吾亲侄也。琰代小侄,复谢曹公救命之恩。”

    想起帐外小卒密语,我这才明白,崔琰被曹cao从清河县请来,一直隐匿在屏风后。

    崔琰来了,听着曹cao作威作福,当众人的面,考察我的学识是否与传闻所说的一般无二,不管我怎么被刁难,他也只能在屏风外静候,什么也做不了。

    印象里,历史上的曹cao素来轻蔑世儒,譬如边让、祢衡、孔融之流。

    曹cao明知崔琰在场,却仍考问崔琰兄女郑笺之讹误,而我敢发声打破郑玄的学术权威,自然迎合了曹cao之意。

    可是,适才那番阿谀奉承之辞,在屏风外我的叔父崔琰听来,该是多刺耳啊?

    依崔琰之性,只怕入曹营并非其本愿。

    会不会是因为我,他才不得已出仕的呢?

    看来,曹cao先前收容善待我的主要原因,其实是为得契机收崔琰入麾下,使其心甘情愿为己效力。毕竟学成归乡后的崔琰,曾名震河北,深为袁绍重用。袁绍死后,他的两个儿子曾互相争斗,都想要崔琰为己所用。

    想到这,坐在崔琰旁侧的我,百味杂陈,不禁与曹丕冷冷地对视了一眼。

    难怪,那天红帐之外,他表现得如此喜出望外,还说什么立下大功呢。

    原来,我早已开始沦为他人的棋子。

    “季珪客气,都是犬子之功。”

    曹cao向崔琰介绍起曹丕,曹丕坐在对席,立刻起身向崔琰施礼,仪态端正沉稳。

    曹cao的目光在两席间徘徊,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只听他侃侃说道:

    “令侄聪睿明慧,饱读诗书,兼怀书艺禀赋,不逊同龄男子,颇有君之风采。吾观此女,体态虽羸弱,豪气堪雄,孤甚是喜爱。连日里,其与吾丕儿也甚是有缘,可惜犬子已有正室,不然就此定下婚约,与君同为一家,岂不美哉?”

    听罢,我不禁咋舌,却见曹丕只平静地看着他父亲。

    乱世军阀之儿女,早就对交换利益的政治婚姻习以为常了吧?

    见崔琰只微笑以应,曹cao继续笑道:“孤另有次子名彰,虚长令侄三岁,已娶江东孙氏为妇;三子名植,与令侄同岁,尚未婚配,就此两家皆为姻亲,公意下如何?”

    群臣欢笑,以为美谈。

    我吓得脸色发白!

    没想到生死抉择来得如此之快!

    突如其来的发问,却像是预谋已久,我忐忑不安地望向叔父崔琰,心中充满恐惧。

    一定不能与曹家联姻!一定不能按原本的历史轨迹发展!

    拜托了,拜托了,摆脱那非自然死亡的厄运吧!摆脱那生来的诅咒吧!

    “多谢司空抬爱,此女多年疏于礼教,怎可与司空贵子相配。”

    崔琰声音听不出喜怒。

    “欸——”曹cao摆摆手,“公之门楣,乃冀州之首,公之兄女,与孤犬子自是相当,何计从前?”

    崔琰分明也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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