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众生百态(3) (第2/2页)
是的,就是没理,奏疏送上去石沉大海。 等方从哲入阁,叶向高很快致仕。结果万历帝又留他方从哲一个独相。 方从哲当然不想过得跟叶向高一样苦,所以每月一个请增阁臣疏必送进去。然而然并卵,万历同样从来没回复过。 到万历帝驾崩,方从哲也没收到回复。7年了,仍是独相。 万历的心思也一直很明确地跟众臣表露过:天下太平,没那么多事要那么多文臣来做,不如空缺。 结果六科给事中旧制50多人,万历帝最后就留4人。御史旧制100多人,最后留3人。六部尚书时有空缺,基本上只保留4人。内阁则只留1人,独相。 从入阁后,前前后后真真假假方从哲也上疏请辞了有7、8次了吧。 说得次数多了,自己都有点信了。 想到这些,方从哲就觉得自己脑门“别”“别”地跳,心里头就感觉一个字: 累! 你说老朱家的事,咋就这么难搞呢?! 而且越搞越不对头,这都是咋回事嘛?! 万历帝完全不理臣工奏疏的做法,从“纲常”规则上说,这是把“君”纲的“君臣”之份直接一刀切开来,形成事实上让“臣”找不到“君”的境况。 这个“纲常”它就不是个正常的“纲常”。 方从哲就觉得他们这群臣工完全就是“天地君”的弃儿。用尽了力气,才能跟“天地君”搭次话儿,至于搭上了能不能解决想解决的事儿,完全看运气。 “纲常”不正常,“礼乐”就没个正常的时候。 万历帝“百辞百让”,哪个礼制能解释其合理性?
“三辞三让”,礼节上套个“大家都很客气”,总是可以的。 可“百辞百让”呢? 它礼貌吗? 到了今天,眼看着众臣挟裹皇帝驱赶母亲,方从哲就想在哪里按下一个暂停键,然后大喝一声,问文臣诸人: “你们礼貌吗?” 坐在案台后的方从哲知道现在所思到了关键点。“纲常”状态的判断,才是一切的核心。逐把旁边放着的把件拿过来,仔细在手上盘起来。 衡量来衡量去,方从哲觉得万历帝那样子,只能说是“纲常”病了。“纲常”位次仍在,只是衔接出了问题,所以只能说是“纲常”有病。 但是今天众臣挟裹天子驱母这个事情上,“纲常”位次是颠倒的。 这就是纲常沦丧!礼乐崩坏! 彻底没救了! 作为资深儒徒,多年独相,方从哲深知“纲常沦丧”的凶险。 现在看起来只是那么点点儿小小的亲情裂隙,但这个裂隙是裂在“纲常”逻辑的“君权”根基上的。在这个大份上各方让渡利益的可能性太小,所以一旦压不住,将来发展,必是天崩地裂乾坤倒转。 只有真正手握大权的强人,才有可能压住阵脚。 他方从哲是张居正吗? 显然不是。 所以硬刚这条路不用想了,不适合他方从哲。 方从哲微叹口气,不由苦笑。 男人承认自己力有不逮,总是让人惆怅的。 转而又想起杨涟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由冷笑一声。 胆子真大!直接上手就掀油锅。知道看着平静锅里的热油爆了,是什么样子的吗?又先伤的谁? 再次冷冷一笑。方从哲继续自己的思量。 大变即在眼前,硬刚又力有未逮,那就要考虑退路了。 自家儿子呢,不争气,杀人放火的,京城这块地儿肯定容不下他。 不要说京城,天下任何地方都难容他。 只有放在宗族里,让宗族里一双双眼睛盯牢,他才有可能活得长久,不玩死自己,也不招祸于自己和宗族。 这些年来在老家也铺垫了不少了,是到启用它们的时候了。 所以: “不陪你们玩儿了! 我回家了!” 方从哲伸手掸了掸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决定乘新皇上位一众新人争“从龙之功”的时候,急流勇退,致仕回家。 到时抢位子的人说话一定十分难听,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一些清算的风波。但只要他退的坚决,新人们急着抢空出来的位子,顾不到他。风险不算大。 至于今天“纲常颠倒”的大漏洞,他已表态“循先帝例”,横竖都于大事无亏,所以将来翻旧账也翻不到他头上。 里外里算过来,他都可以不带什么后患地回老家。 这就是天作地合的退出时机,不容错过! 方从哲决心既定,也自安心,招呼下人安排歇息。 一夜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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