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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第1/15页)

    主人的脸上有麻子,据说,这种脸在明治维新之前十分盛行。不过到了今天,日英同盟已经成功缔结,这种脸就有点儿落伍了。与人口增长相比,这种麻子脸的衰落成反比。所以,用不了多久,在这世上恐怕就再也找不出麻子脸了。这结论十分准确和高明,是以医学统计为基础计算出来的,就算我是一只猫,也不能多加质疑。在现在的这个地球上,还有多少麻子脸在生存呢?这是无法确定的。不过对我来说,我敢肯定的是,在和我有交往的猫中,没有一个有这种麻子脸。至于我认识的人类,我家主人就是唯一的一个。所以,我颇为同情他。

    面对主人的脸庞时,我每次都会想:“看看这张脸吧,真是难看。想必他前世一定罪恶滔天,否则怎么会在二十世纪的今天,顶着这样一张脸四处生活呢,而且还没有丝毫羞愧之情。”对这种麻子脸来说,如果是在古代,逞逞威风倒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到了现在,遵照命令,麻子已经撤退到了双臂上,可是主人的麻子却依然固执地驻守在他的鼻子和脸颊上。这值得骄傲吗?当然不,反而对麻子本身的颜面有所损害。如果可行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立即除去。事实上,就麻子本身而言,待在脸上,想必它也觉得不稳固吧?在今天,麻子们的势力越来衰弱了,所以说不定它们还有其他想法。譬如企图依靠强硬地固守此脸孔,带领其他麻子们再攀高峰。倘若果真如此,那在面对这些麻子时,我们一定要加倍小心。可以将它说成一个坑洞集合体,抗击世上俗流却存在了千万年。也可以将它比喻为生命中的坑洼不平,令人敬佩。唯一欠缺的是,这些东西看起来怪脏的。

    当主人还是个孩子时,在牛込区的山府街上有个中医,叫浅田宗伯。据说,每次出门去给病人看病时,这个老家伙总是乘坐轿子,一路晃荡而来。不过可惜的是,这轿子在他去世后就被其养子变成了人力车。所以,等到其养子死的那天,到了下一代,原本的葛根汤说不定就会被继承家业的子孙变成氨基匹林。在东京的大街上,坐着轿子一路晃荡而来,在宗伯老生活的那个时代,这已经够不成体统的了。敢于这样无所顾忌自行其是的人可不多,除了固执的死人、装上汽车的猪猡,大概就只有宗伯老这么一位了。

    与宗伯老的轿子相比,在不成体统这点上,主人的麻子脸倒是毫不逊色。即便是从旁边扫一眼,你也会对他充满同情。不过就固执程度来说,与那位老中医相比,主人也并不逊色。所以,才会像如今这般,青天白日地就敢顶着那少见的麻子脸大摇大摆地去学校教英语,而且没有一天例外。

    他就这样站在讲台上,脸上镌刻着上个世纪的遗迹。他不仅给同学们讲课,还给他们以沉重的教诲。像“猴子有手脚”这种话他很少重复,但如果讲“麻子对脸面的影响”这种关键问题,他显然能做出最明确的诠释。甚至都不需要他开口,同学们就已经能知道答案了。如果没有像主人这类的老师,要想研究这个问题,对那些同学们来说,就必须花费像我们依靠木乃伊去探索古埃及人那样的气力,去图书馆或博物馆调研。可见在无形中,主人的麻子脸竟还立了大功,真是出人意料。

    不过主人的脸上之所以长满痘疮,当然不是为了立大功。面对这些麻子时,千万不要轻视。实际上,按原本的计划,这痘是要长在手臂上的,但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最后竟弄得满脸都是。那时,主人还很小,除了嚷着“痒痒!痒痒”外,对俊美之类的词还没什么意识。所以,他使劲抓挠父母给的这张脸,将其祸害得够呛,就犹如火山爆发时的熔岩在上面流过一样。“我在没得痘疮之前可好看了,粉嫩的小孩儿可爱极了。”这是主人时常对妻子说的话。更有甚者,他还炫耀说:“我长得白白净净的,家人抱我去浅草观音堂那儿烧香,路过的外国人都忍不住回头看我。”不过他这话却半点儿证据都没有,着实遗憾。

    这张麻子脸能用来教诲人,能立下大功,但是它到底脏得很。所以,自懂事以来,为了消除这些难看的家伙,犯愁的主人可谓想尽了一切办法。不过可惜的是,这跟宗伯老的轿子可没法儿比,不能根据自己的意愿决定它的去留。所以,哪怕到了今天,在主人的脸上,这些麻子依旧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据说,对于这个“一清二楚”,主人十分记挂。所以走在街上的他总要数一数,像这样的麻子脸今天碰上了几个。这些麻子脸长在谁身上,男的女的?是在哪儿碰上的?小川街的商场还是上野公园?这些事都被主人认真地记录在日记里。在他眼中,和麻子有关的知识,与其他人相比,他肯定了解得最多。对此,他深信不疑。前几天主人家来了一个客人,是主人的朋友,刚留洋回国。主人向他问道:“在西方,这样的麻子脸也有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朋友将脑袋一歪,好半天都没吱声,似乎在思索,最后才说道,“这种人不常见。”

    “虽然不常见,但并不代表没有,是吧?”主人问道,语气颇为严肃。

    “有是有,但要么是乞讨者,要么是拾垃圾者。总之,在有文化的人中,没有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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