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五十六:风起咸阳_001 烽火宜阳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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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1 烽火宜阳 (第1/4页)

    “三军听我号令:进击!”

    日轮的光彩淡薄了些,但仍有余威。它懒洋洋地挂着城头,默默地注视着城下发生的一切。

    宜阳城外,秦国左相甘茂矗立战车上,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城楼,两排钢牙咬得咔咔作响。

    长久的焦虑不适,让甘茂变得干瘪黑瘦、身板佝偻,像只马猴。前胸凹进去一块,脖子也明显前倾,仿佛一根腐朽的木桩,勉力支撑着项上人头;久经风霜的脸颊变得粗糙干涸、沟壑分明——不过四十来岁的他,看起来仿佛古稀老人般颓败。

    这已是第三次进击了。

    甘茂又何尝不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

    只是此战关系重大,明知不能为,甘茂也不得不为。

    顷刻,鼓声雷动。

    副将魏厓冷哼了一声,仿似极不情愿。即便如此,魏厓仍没忘职业军人的本分,怔了怔,又抡起半月蛇戟,猛一拍马,朝城下呼啸而去。

    第三方阵旋即出动了。它仿佛一部组装严密的压路机,徐徐的,轰隆隆地向前推进。机器碾过的,是前两次冲锋阵亡的秦军尸体。这些尸体上,或斜或正,插满了箭矢。被箭矢射穿的尸体,后背露出一个个冒着寒光滴着鲜血的箭头。也有的还没死,一边不由自主地抽搐,一边费力地啄取人间的气息。仿佛一个个打颤的刺猬。

    既然是机器,就顾不了这些。不是因为无情,而是战争太过残酷。任何一丝怜悯,都可能让自己葬身于此。所以,先前倒下的战士的身躯和热血,和脚下的这片土地上的石头、包块、积水并无二致,都是他们冲锋路上的阻碍,都得一一踏平。

    走在最前的,是徒兵方阵。五人为一伍,每二十伍为一个作战单位,由百将指挥;横看,每十个作战单位构成一横队;竖看,每五个作战单位构成一纵队。就这样一横一纵,协同推进,一个方阵就有五千人。

    徒兵所持兵器有四,一为盾,二为长戈,三为短剑,四为云梯。冲锋时,士卒腰揣短剑、各持一盾,每两人共抬一副云梯。盾多为木制或藤编,亦有青铜质地,大抵长四尺、宽三尺,可挡箭矢;云梯则以竹制,长三丈两尺,为攀城之器。一旦徒兵攻于城下,便将云梯或二或三拼接,可直抵城楼。

    徒兵后面是弩兵方阵。弩兵亦五人为一伍,每二十伍为一单位,亦由百将指挥。与徒兵不同的是,在于列队方式。弩兵每五个作战单位为一横队,每两个作战单位为一纵队。如此一横一纵,构成一个方阵,为一千人。

    弩兵是打击敌军、掩护徒兵最重要的力量。作战时,一横队发射完毕,便下蹲再装箭矢,由同伴持盾牌护之;另一横站起,发射箭矢。发射完毕,便也下蹲装置箭矢。如此往复,交叉进行。

    虽则居其后,不代表弩兵就不会受损。

    秦弩射程不过三百步。也就是说,弩兵要随着徒兵齐齐推进至三百步内,方能对守军构成威胁。

    而守军居高临下,显然要讨些便宜。即便是同等弓弩,其威力则要大了许多。更为致命的是,韩军的强弩为天下之冠,强弩甚至可以射到一千八百步!三百步对一千八百步,攻城对守城,力量之悬殊可见一斑。

    弩兵方阵后是骑兵方阵,最后是战车方阵。由于韩军固守不出,秦军之骑兵、战车便成了摆设。

    当下,甘茂的唯一期盼就是:徒兵能顺利冲抵城下,搭起云梯,爬上城楼,俱歼城楼之兵,或者以撞木冲破城门。

    从巳时整军攻城开始,至目下申时,三个时辰过去了,前两次冲锋,皆无功而返。此时,万千箭矢如暴雨纷飞,密密麻麻,从城头射向城下,又从城下射向城头。城下的秦军,顶着致命箭雨,奋力向前冲锋。倒下一批,后来者弗又执盾携梯,继续向前,犹如翻滚只巨浪,滔滔不绝……终有幸运儿冲到城脚,便忙不迭地将云梯合二为一,再齐力往上架;一旦架起,一手执盾,一手扶梯,向上攀登;登至城楼处,便从腰间拔出短剑,与城楼之敌对刺。

    能成功登顶者其实少之又少。冲锋,折去五成;架梯,折去两成;攀登,再折去两成。至多十分有一的人能与敌人近距离刺杀——但他们依然很难获得命运之神的垂青。城楼之上,敌众我寡,只需三五几个回合,便悉数送了命,被抛尸城下。

    城下的尸体堆起了一丈之高,流出的鲜血,将三丈宽的护城河染成了褐红色。血水起先是热的,流入水中便也凉了;混入的人血太多,河水也变得黏稠,慢慢像豆腐脑一般,浓得化不开。

    打仗就要死人,死人就要流血,这不奇怪。作为一个征战多年的老将,甘茂也是见了很多。但惨烈如斯,倒是他第一次,也是生平仅见。他不敢想,也不敢看,只能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宜阳城楼之上……

    这一天的仗,一直打到了酉时,打到了太阳西下、光亮不见。

    战毕清点,秦军一日里折损了一万二。加上之前折损的,自宜阳之战开打以来,已有近两万秦军战死。

    而韩军,折损的不到五千。

    两万对五千,着实是一桩严重亏损的买卖。

    甘茂仰天一阵长啸。

    这啸声中,有悲凉,有无助,也有悔恨。他开始怀疑: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是不是就不该怂恿秦王出兵?

    但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此刻的甘茂,只能进,不能退。

    进,或许有破城之日;退,则永无出头之时。

    甘茂重重一跪,便趴在了那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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