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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问鼎王畿 (第5/5页)
已至,此番是要交代大事了。 嬴荡干咳了许久,一口鲜血喷出。 樗里疾喝道:“王上!王上!来人,来神医!” 嬴荡气若游丝、声如蝇绕:“罢了,罢了。”又歇了歇,嬴荡问,“寡人尚武,好大喜功,却也忘了人伦欢喜,已致无后。倘若寡人殡天,我大秦可有承袭之人?” 塌下三人面面相觑,竟无人敢言。 樗里疾又道:“寡人时日无多,但说无妨,咳咳咳……” 樗里疾道:“我王无子,但有兄弟八人。八人中不乏贤良者,我王无忧。” 甘茂道:“公子壮乃八人中最长。公子壮若执神器,必承我王之德。” “公子芾、公子悝也是有才之人,皆可堪大任。”嬴奭道。 甘茂道:“公子芾、公子悝尚且年幼,其德行如何,尚且未知。况历来主少国疑,将神器交之于弱冠小儿,秦国必有内患。” 甘茂和嬴奭素有罅隙,各说不一倒也在预料之中。倒是这个王叔樗里疾,素有智囊之名,缘何此时却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也没有明显的倾向?这让赢荡好生狐疑。如此万般,由不得我了,由不得我了……嬴荡心里念道。 争执仍在继续。他们都想趁王上且在,争出一个结果来。这个结果,不仅是大秦的将来,也是他们各自的将来。 此时,王畿暮色,凄美肃穆。日轮的光彩,渐次淡薄,徒有些许光辉;但就这一点淡淡的光,却铆足劲,想要穿透那层薄薄的窗纸,给嬴荡带来一丝慰藉。 已是龙游浅底之时。 周王畿,这个嬴荡日思夜想的地方,终也成了一代雄主的归天之所。 渐渐地,嬴荡已经听出清一点声音,也看不到一丝亮光了。但在心里,他是满足的、无憾的。他是第一个踏马王城的秦王,也是第一个举起大鼎的王。 当他拼力挤出最后一个字,便含笑而去了。 享年,二十仅三。 如果是一般的武士也就罢了,兴许还能落下个壮志未酬——至少不算难听的名声。可嬴荡却偏偏是王。所以,他的死就变得很微妙,甚至是荒唐、离谱。 这个世界上,关于王的死法很多。善终者十之六七,其他的,有被毒死的,有被佞臣害了的,甚至有被亲儿子弑了的,唯独他,是自己把自己给砸死了——这不是一个玩笑,却胜似一个玩笑。 “我王殡天了……” “王啊,如何就去了哟……” 漫天的哭声,淹没了整个周王畿。 “住口!”甘茂沉声环视一周,对秦国诸臣正色道:“我王走马洛邑、问鼎王畿,如此壮举,亘古未有!” 甘茂这一番蹊跷言辞,让众人大为费解:王死国哀,天经地义。如何还谎称亘古壮举?岂不是大逆不道? 甘茂又道:“功成身退,当是洋洋洒洒、凯歌高奏!老夫不知,诸位如何戚戚然也?” 众臣止哭,却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右丞相樗里疾听懂了甘茂这番话的弦外之音,亦沉声道:“左相言之有理。再有哀号恸哭者,必截其舌!” “啊……这?”众人更加不解。 “这甚这?”樗里疾斥道:“明日一早便返国,尔等这就去准备,金镯击鼓,短箫铙歌,不得有误!” 众臣踌躇片刻,又齐声抱拳道:“诺!” 收殓虽然匆忙,却也容不得丝毫马虎。 秦国一干人等旅居周王畿,没想到中途王给薨了。棺材、寿衣之类的东西,也非日常用品,谁也不会随身携带。好在周天子还算识趣,“慷慨”的将自己留用的王椁,“借”给了秦国。 这天子棺椁,乃上古乌木所制,里外皆漆成赤色,外嵌日、月、鸟、龟、龙、虎状美玉,可谓奢华至极。寺人将嬴荡抬入椁中,用金丝楠木雕成义肢给续接上,并将金玉置于其九窍,再以缀玉饰面,着金镂衣,方才算入殓完毕。 盖上椁盖,再将棺椁绑在两根两尺粗的木头上,由十八个健士合力,抬上王车。 甘茂方才松了一口气:“当下之要,便是赴告咸阳。” “不知赴告范围多大?”嬴奭道:“宗室,抑或大夫以上?” 甘茂琢磨了一阵,问道:“严君以为,仅限咸阳宫如何?” “仅限咸阳宫!”樗里疾点头道。 “呃……诺。”嬴奭道。 一骑白马,从周王畿射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打王畿出来,再到东周行营,已是丑时。但甘茂却不能歇下,他必须趁着片刻的静谧,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此行来王畿的路上,秦王嬴荡便已许诺,归国之后,给甘茂加赐爵位、封君拜侯。但嬴荡这么一死,甘茂久盼的荣耀便也泡了汤。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嬴荡之后,新立之王,还能继续恩宠于他吗? 不一定。 不仅不一定,而是有很大的可能是“不”。要么借故将之排挤、逐出秦国,甚至诛杀。从商鞅到张仪,没有一个外来之臣,可以在秦国二世为相。 虽然立储立君,乃天家私事,臣子插手是为大忌,但甘茂却也顾不了许多。甘茂想要立身于秦,必须拥立一个对自己有利的王。而在选出新王之前,和他素来亲近的惠文后,也就是嬴荡的母亲,便成了甘茂唯一的依靠。 甘茂将一张白绢平铺于案上。研好墨,却又将笔搁置,来回踱步。良久,他才写下了一行字,便速速卷好,递给左右。 “以八百里快马,星夜归国,送呈惠文后。”甘茂交代道。 “喏!” 少时,一骑白马,急奔咸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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