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岁,君久悲_第二章 旧梦将醒(3)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第二章 旧梦将醒(3) (第3/3页)

子!”张展忽地朝窗外大喊,将寂静的腾飞街惊扰,亮起一盏又一盏的灯火,而后在骂骂咧咧声中熄灭了。

    元世难被惊得捂住他的嘴:“小声一点,别把别人吵醒了。”

    “哈哈哈!没事。你呢,世难兄?你以后想做什么?”张展笑着,满是少年傲然盛气。

    元世难却是愁眉苦练,活像个哀怨的闺中女子,连笑起来都是浅淡的,夹着一丝苦涩的味道:“父亲给我取名元世难,是想我拯救凡世于水深火难之中;考起功名,造福百姓。”

    “我们的目的一致!那说好了,我当上大将军卫戍紫郡,而你要考起功名,当上大官后造福百姓。”张展伸手,想要与他握手。

    元世难颔首:“好。”他亦伸出手来,却被张展猛地一拉,两人在笑声与元世难的咳嗽声中相拥在一起,约定了誓言。

    两年时间弹指即过。

    北境,炬天关。

    碎石滚落百丈天险之地,难见踪影;重鼓声繁弦急管,在一阵金戈怒吼声中抛下鲜血。

    张展缩瑟在垛堞下,风沙从缝隙里吹来,差点将他的手中的破布吹开,他又连忙抓住,立刻用手中的细石画着什么——是写给远在紫郡元世难的书信。

    简而言之:“世难,边疆战乱,或许不得生还。勿忘约定,先归者盘下一庭院。勿念。”

    “还在写什么?敌人要准备攻城了!”有百人长朝他大喊,拉拽他的手臂。

    张展连忙将破布藏在衣襟深处,而后用染血的手揩了揩鼻子,整个人的气势狠狠一沉,然后他拔出那柄生冷的剑,朝城下千万大军怒吼。

    “听我号令,拉弓!”

    紫郡,四得角街。

    夜深时,喧闹的紫郡城也会变得冷清,连雨滴落下的声音都听得极清。

    一处崭新的庭院,右厢房。

    元世难如今已考起功名,留在紫郡,可他无权无势,无论他做什么,各成派系的权贵们都不愿接受他这个外来人,而他更不愿巴结、谄谀他人,所以,这么一个五品官职便是他仕途的终点,但他从未忘记父亲对他的谆谆教诲:“清廉一生;为民一世”,只是可惜,他只能清廉一生,难以以民为继。

    夜凉,风冷,亦如他的心。

    他吹熄那盏灯火,裹棉入睡,手中却紧紧拽住那张渗血的破布,低声:“平安归来,庭院我已替你盘下。望君归来之日,已达君之愿景。”他猛地拉近床褥,将头也整个埋入黑暗里,直到呼吸困难后才肯露出大口喘气。

    他何尝不想为民、为世,可他拼尽了全力,也只能止步于此。

    这一刻,他承认了自己的平凡。

    三年光景,不过是见惯春夏秋冬三次。

    元世难立在雨中庭院,耳闻远方铁蹄踏水,待古人归来。曾经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少年也会唇边长满短髭,身板挺拔如松,可眉眼间的疲态与倦意雨水难以洗净。

    “嘎吱——”庭院木门被人推开,是风尘仆仆归来的张展。

    不过如今的他并非一普通兵卒,而是紫郡远从北境借调而来任职的京畿营百人长,更是被北境千万军马称为“冷影一剑”的勇猛将士。雨水落在他的铁甲、湿透的长发上,却遮不住他那双激动的眼睛。

    元世难与张展对视,不禁露出粲然若少年的笑,道来一声“许久不见”。

    两人握手,又是张展猛地一拉,元世难难胜膂力,肩膀猛地一靠,发出砰的一声,随即传出一阵笑声与咳嗽声。

    “张兄,这是我的贱内‘康氏’。”元世难立马拉着张展入正堂为他介绍立在屋檐下的女人,而后又拉着他入了书房。

    那日,二人畅谈一夜,灯火都熬不过他们再次相见后的欣喜。

    此后,他们心中皆想,有一挚友如他,此生足以。

    “嗯?”

    正堂浅睡的张展忽然低哼一声,然后从梦境中抽离出来。

    他抬眸,扭动僵硬的颈脖,然后眯眼往空荡的庭院眺去,隐约可见当年的身影——他依旧是一身素衣,脸上挂着淡漠的神情,却唯独会对他这挚友露出浅浅的笑意。可很快,疲惫与愤怒爬上他的眼角,是他在对着他怒斥:“张展!你忘了当初的约定吗?你说过,当了大将军后要卫戍紫郡!要造福你日晓村的父老乡亲们!可你呢?你为了你的女儿竟做出这样的事!你必须停下来,子楚的邪术会把你害死。”他指着他的鼻梁骨骂,“在你酿成大祸前,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可是如果你执意一意孤行,就别怪我不顾昔日情分……”

    那道身影在渐渐模糊,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对不起,世难。”

    张展低声,此刻他手中握住的正是箐箐亲自递给他的婚帖。他在睡梦中下意识将它揉成一团。他重新捋平后打开,其上写着几个黑色的墨字,见那娟秀的字迹,是箐箐落下的笔墨:

    “父亲亲启:女儿与子然于十二月十七日喜结良缘,愿义父以父亲之名上座,承女儿与子然之跪拜礼;此后,子然于父亲行亲子之道;箐箐于父亲遵亲女之孝,此敬。”

    张展读完后,疲倦的神色里有欣喜,更有愧疚。

    他欣的是什么呢?是箐箐终于寻得一意中人婚嫁,他为之高兴。那他愧的又是什么呢?是箐箐她追逐一生的刘劼元根本就不存在。他只是为了让她不再寻死,就故意编造出那么一个虚假的希望,让她用余生去追寻。甚至他还亲手杀死她的亲生父亲,并用那双沾满鲜血的手蒙住她悲苦的一生!

    他张展,真是该死该死该死!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