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明争暗斗 (第1/4页)
表面上风平浪静咸阳城,实则没有一处安静。特别是藁街,各国使节走动愈发频繁,纷纷探听秦廷虚实。各国商贾、斥候也出动了,任何一点消息,都可抵万金。苏门自然不会错过,此番也加派了人手,频频出入王公贵胄府中。 第九日夜,咸阳城里刮起了风,像一个临死之人,呜呜呻吟着。 国尉府外,两个黑衣人焦急地打门。 良久,才有人迷糊着眼,打着灯笼,隙开一个门缝,问道,“三更半夜了,谁还在国尉府前造次?” “棋友。” 但见府门前二人,皆着夜行装,一高一矮,一老一少,却也看不出身份。 “半夜下棋,二位倒是好情趣。”家宰冷道,便要给二人吃闭门羹。 黑衣少年一把摁住门扣,道:“我主远道而来,要和国尉对弈天下,烦劳通禀。” “家主不见客。”家宰道。 黑衣少年从怀中掏出物,递给家宰,道:“只需将此物交给国尉便是。” 家宰上下打量一番,见此少年风度儒雅,便道了声“稍候”,即入内通报。 少时,国尉府门又开了,一十五六岁、全身通白的英姿少年立于当中。少年抱拳施礼道:“世人皆知奕秋之痴,但今日见二位,方知奕秋莫如也。” “奕秋通国之善弈,唯国尉可比。我主偶得困龙残局,想与国尉讨教。”黑衣少年道。 “困龙之局乃上古名局,世人少有闻之名者。敢问兄台,可知其出处?”白衣少年问。 “世人皆知奕秋,而不闻丹朱也。”黑衣少年道。 “哦?愿闻其详。”白衣少年道。 “丹朱者,源明公也。源明公善弈,著《丹朱书》。书中所记上古名局,皆是乾坤广大,犹石破天惊。”黑衣少年道。 “老丈何来此书?”白衣少年问。 “我主贩盐。数月前至洛邑收账,商贾无钱偿还,故以书抵之。”黑衣少年道。 白衣少年打量二人一番,遂道:“老丈请进。” 在白衣少年的带领下,黑衣老少径直朝内府走去。家宰探出头来,迅速扫视街头,见无他人跟进,便闭上了府门。 抵拢内府,尚未推门,里面就传来一个浑厚又沙哑的声音:“严君登门,老夫抱恙,未能远迎,失礼失礼。咳咳咳……” 原来,这黑衣老者,正是樗里疾。而黑衣少年,则是樗里疾之孙嬴义。 樗里疾暗忖:国尉真不同凡响。竟然凭借几句问话,便知来客身份,这洞察力着实惊人。樗里疾凭借着烛光向内望去,只见司马错头系白巾、赤着双脚,躺在一张长椅上。长椅上铺着一张条纹斑斓的虎皮,长椅下铺着一张花豹皮,不怒自威。 樗里疾抱拳道:“天下纷争,波谲云诡;虎落平阳,龙游浅滩。翻云覆雨,乍暖还寒;人如草芥,莫知其归。不如有恙!” “严君好文采。老夫抱恙旬日,不知风云变换。”司马错又是一阵干咳,然后又一指白衣少年,道:“此乃愚孙司马靳——还不快,见过严君。” “适才门前攀谈,已知严君风采,世人无不景仰。”司马靳鞠躬道。 “小子好眼力。不知老夫哪里露了破绽?”樗里疾不解。 “《丹朱书》乃上古奇书,所作者,乃帝尧之子,世间不见《丹朱书》已五百年。坊间盛传,此书在周王宫内束之高阁。”司马靳道:“而近十年来,出入王畿之诸侯,唯我武王;而严君却两入王畿,往来如市。” “哈哈,小子聪慧!”樗里疾拍了拍司马靳的肩膀,随之跨入内室。 内室灯火通明,好不敞阔。虽然面积不小,但内饰并不算奢华,除一案几、一铠甲、一长剑,没有多余的器物。内室正中,是一个偌大的沙盘,长宽皆两丈有余;沙盘中分九格,每格内又有山川河流、车道驿站、宫庭楼阁,纛旗遍插,俨然寰宇天下;沙盘之上,用生铁做网,横竖十八格,格格相扣…… “好一个弈天下!”樗里疾叹道。 沙盘东西两侧,有两个檀木盒子,盒子中分置黑白棋子,棋子圆润通透,甚是可爱。嬴义少年心性,忍不住拾起几枚黑子端详,叹道:“确非凡物。” “小子好眼力。此黑白二子,为西域于阗白玉、南阳墨玉所制。惠文王知祖父好弈,命王宫工匠三年制成,以激赏我司马家累世战功。”司马靳道。 “名物配名将,也是美谈呢。”嬴义道。 “严君深夜来访,不是为了看这番稀奇吧?”司马错问道。 “老夫偶得《丹朱书》,有局不明,特来请教。”樗里疾遂命嬴义上前摆棋。 嬴义用长杖将举子挑起,对准棋盘便欲落子,但见棋子忽的从杖前跳落,竟按着他的心思,“啪”的一声,径直落在了点位上。嬴义不由暗自称奇。 “棋子中空,以磁石填之,遇铁则胶着,如此而已。”司马靳解道。 棋局摆好,司马靳扶起司马错走上前来,看了一炷香的工夫,司马错才道:“老夫眼拙,生平未见此局,姑且论之。” “国尉教我。”樗里疾拱手道。 司马错道:“此局白子明朗、布子有序,扼东击西,甚有章法;黑方扼西出东,看似强大,但略显杂乱。”司马错走近一探,又道:“黑方之困,乃大内空虚,旁逸三出,三足鼎立,内耗尤甚。大不详也。” “老夫也认为黑方无胜算。”樗里疾道。 “呃,也不尽然。”司马错略一沉思道:“黑方之困,皆因无主居中。倘若收拾三军为一统,从中杀出,或……仍……仍有一战。” 司马错喘了喘气,歇了片刻,又指着棋盘西南角比划道:“黑子提劫,白方必在紧要处寻劫,迫使黑应着。黑方为做活而不得不应劫。无论如何,寻劫和应劫皆不能有丝毫偏差。若白方改着此处,便是错应。如此一来,黑方此处落子,白方再挡下,黑子此处再贴,白方必败。” “国尉通国善弈,此言非虚,老夫领教了。”樗里疾道:“再来”。 “启禀严君,祖父身体欠安,实在是……”司马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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