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成都:春夜莺啼 (第2/2页)
人还伏在树丛中听着屋内的动静,她脑子马不停蹄地飞速转了两圈。 风吟偷看的话本子上都是怎么写来着的?尤其是写到那些难为情的声音…… 不行,若昭想到接下来要发出的声音,面色潮红更深。让她发出那样的声音,尤其是当着……他的面,该是多难堪。 她咽了咽唾沫,似有什么东西要从她喉间破茧而出。却淹没在唾沫下咽的咕噜咕噜声中,只剩下微张的唇瓣翕动。 “啊,啊……” 不对不对,这是惊吓的声音而非欢好的靡靡之音,听上去还不够像。 这也不能怪她,若昭垂着脑袋,此类春帷之事她真的真的毫无经验。掰着指头数,唯二的来源,其一是出嫁前宫里的嬷嬷塞给她一本小册子,教导她如何侍奉夫君。她出嫁之意本不在此,草草瞟了一眼就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其二大概就是偶尔听风吟胡诌似的说起她看的那些话本子上的故事。 让她想想,那些故事上是如何描写女子耽于鱼水之欢的? 若昭脑海中闪过一鳞半爪的抽象词汇,像蛛丝一般断断续续漂浮不定。真是的,什么销魂蚀骨,柔情蜜意的,也不说得具体些,让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如何模仿? 硬着头皮上了。 “殿下……你轻点,疼……” 大约是第一声叫出来之后压在心头那个难堪的石头骤然卸去,虽然她还是死死垂着脑袋,双手绞在一起绞得她指节发白,脸上也是一层一层染上酡红,胆子倒是比先前大了许多。声音愈发柔媚娇羞,跟黏了糖似的莺啼婉转。本是清风朗月的夜空,被这软糯挠人的声音浇上几分醉人的春意。
“殿下……你慢点,慢点……” “哦不,别停,你弄得我好……” 最后那两个字若昭实在无法张口说出来,一口气憋着,连带最后那声尾音一虚,压抑的气流随着她娇羞颤抖的身体中涌出。小猫抓似的喘息,听得站在一旁李世默浑身热浪一滚。 昭儿!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他当然知道她在干什么,窗外听墙角的的,无非是来听听他们今夜的动静,偷听他们的盘算。最能打消来者疑虑,又最能催着窗外之人离开的办法,确实是若昭这一种。 可是。 可是…… 李世默背过身去,不知道是从首至尾,还是从脚到头,不知道是酒意上头,还是心里的鬼在作祟。 鬼使神差地,他想到一个词—— 至深至浅。 之前公孙枭在夜宴上调笑他们的词,他还怒斥“相鼠有齿,人而无仪”的词,就这么大剌剌地横在他的脑海中,连带这个词描绘的某种画面,骤然横亘在他面前。甚至连画面中的女主角都变成了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甚至连视角,都从旁观转为亲历…… “砰” 李世默下意识地一拳头锤碎这不堪的画面,却刚好捶在床架上。黄梨木制的床架发出闷闷的嘎吱一声。 若昭寻声望去。 “他,走了……” “嗯。” 李世默背对着她,哑着声音发出一声闷哼。 “那个,”若昭看到李世默始终不愿转身的样子,原本就难为情的她更是大窘,不知道多少种想法在她脑海中神仙打架几回合,她决定还是解释道,“刚刚……对不起,事发突然,这样处理,会比较快……” “我知道。” 李世默极少打断别人说话,更何况是她。 他转过身,原本清澈的瞳眸被红血丝搅弄成破碎的星河。更准确地说,只有深不见底的暗夜,星光倏忽一闪,便被更深的夜色吞没。 当脑中那些“至深至浅”的画面落到具体某个人身上时,他不可避免地想到…… 对,她是一个出嫁妇人,这些缠绵床褥的事,她本就经历过啊。 和另一个人一起经历过。 不是他。 他甚至连资格都没有。 连这么想的资格都没有。 有点委屈,有点不甘,甚至还有点恨。他回头,刚好看见坐在窗边垂眸的她,面色酡红,唇色嫣红,缠绕她多年的苍白被朵朵红晕遮掩,茜色的裙摆层层堆叠。 桃花在盛开。 像那一年桃夭胜雪,十里红云。 李世默脑中的那根弦,突然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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