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苦中作乐 (第2/2页)

更起床第一件事是给母亲拜年。母亲端坐在椅子上，以哥哥为首必恭必敬给母亲磕头跪拜，依次是嫂子、jiejie、我，之后是侄子侄女们磕头。我们用这种传统方式也是最至诚的方式，表达对母亲的尊敬挚爱和孝道。母亲从贴身口袋拿出压岁钱分发给孩子们，钱虽然不多，那是母亲纺线织布换来的，一分一分攒下的。看着我们高兴地接过压岁钱，母亲非常欣慰。她常说：“人为自己活着没意义，要为后人谋幸福。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啊。”这是她一辈子的信条。

    中秋节家里买一斤月饼，烙几张糖饼。糖饼上做出各样的花，花是用顶针、小碗底和梳子按出来的五连环、莲花等等。买几个瓜果梨枣，晚上月亮挂在天上，月光撒在院子里，我们摆好小饭桌，摆上月饼、糖饼、水果，一家人一排溜坐在西墙根的大梁上，敬拜月亮神。母亲给我们讲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的故事，还让我们仔细看看月亮上是否有个玉兔。当然孩子们睁大眼睛也没有看到玉兔，然后把小桌上的东西分给大家。嫂子给我一个月饼，而侄子侄女们只分给半个或四分之一。母亲说：“嫂子偏爱你，你应该承情。”

    端午节买二斤江米半斤红枣，张罗着包粽子，母亲包得粽子好看更好吃。嫂子采来艾草枝条挂在门上，用艾草叶、碎布头给孩子们缝制小香包，挂在胸前的扣子上，传说能辟邪。

    母亲过生日我们晚辈要给磕头，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面条。母亲高兴地接受大家的祝福，感受被大家重视的欣喜，感受被亲情包围的幸福。母亲常说：“穷挡不住咱穷开心，钱少照样过年过节，不能没年没节地生活。”尽管日子紧巴，生活困难，逢年过节，大人们尽量营造节日气氛，给孩子增添生活乐趣。

    那时候大米、白面价格贵，玉米面便宜，高粱面更便宜，图便宜我们大多吃高粱面。蒸白面馍馍就是最好的改善，除了给母亲留一个，其他人都只吃半个，没有哪个孩子抢吃多占。嫂子的口头禅是：“尽让吃不了，争夺不够吃。”她的话我们都当成座右铭了。

    哥哥一个人拉排子车顾不住全家人的生活，大侄子金锁下学后，在菜市场拾捡些卖菜人丢弃的菜叶子、烂土豆、烂茄子，拿回家洗一洗，把烂的部分削掉熬成菜，盛到罐子里提到城门口市场去卖，那里农村来的小商小贩多，二分钱买碗菜，就是一顿饭。金锁的生意不错，一罐子菜能卖一角多钱。

    二侄子银锁十多岁，圆圆的小脸，大眼睛滴溜溜转，别人说话他十分专注地听着，满脸的诚恳，性格随和，长得喜兴。他个子不高，但是懂事机灵，很讨人喜欢。他在家门口摆个出租小人书的小摊，一块花布单上面摆放十几本小人书，借一本一分钱，如果在摊上看，不管看多少本、看多长时间只收一分钱。他的小人书不是花钱买的，是家里劫后余生的书堆里捡的，赚一分是一分。银锁头脑灵活，后来他把书堆里的旧画、残缺不全的画册，一张一张裁剪好，摆到小摊上卖，原来只有小孩看小画书，后来也有大人顿足他的摊位，偶尔有人花二三分钱买一张画。他一天能挣一角钱，一角钱能买一斤多小米呐！当然那些老画，留到现在钱值海啦！

    我们院子不大胡同深深，关上院门自成一隅。既不扰人，也不被扰。为了活跃生活找乐子，母亲鼓励我们表演节目，唱歌、跳舞。土炕是舞台，大人是热心观众。演员从小到大依次出场，首先登场的是五岁的二侄女素，她聪明伶俐大胆，站在土炕上可着嗓子唱，最后向观众鞠躬谢幕，像模像样，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素自己一边带头鼓掌，一边说：“鼓掌啊，鼓掌！”演出结束，母亲拿出一包瓜子奖赏我们，她说：“今天咱们来个嗑瓜子比赛。”她把瓜子分成几等份，每人一份，规定每次只许拿一颗看谁先嗑完。母亲一喊开始，我们马上麻利地嗑起来。嫂子在一旁说：“你这叫什么比赛呀？”母亲说：“锻炼手口协调，动作敏捷沉着不慌啊！”其实她就是找机会逗着大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