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四十八章 血色江山 (第3/3页)
对。丁旿冲着老头一拱手,说老先生你有所不知,太尉设立东秦州,就是为了收敛流民中的精壮,打算练成一支精兵。
人们眼睛一亮。 陈嵩心里暗暗叫绝,没料到丁旿还有这样的急智。 杜重光抬起头来乜斜着丁旿: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太尉是咋想的?” 丁旿踌躇了一下。正在想要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份,流民中有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突然指着他。说我见过他,太尉那天进城的时候。他就跟在太尉身边。 丁旿见此情形,自筹不能撒谎,乃一拱手: “各位父老,我刚才说的句句是真,因为我就是太尉身边白直队队主、门下都护丁旿。” 杜重光一听他这个职衔,点点头,跟那个老者交换了一下眼神,转过来直勾勾盯着丁旿,忽然就跪下了,身后的人跟着他呼啦啦跪倒一片: “我们代表关中十万陇上流民,恳请丁都护带我们去见太尉!” 这一招出乎众人意料,丁旿先是先后一退,又赶紧向前一进,弯腰要把杜重光扶起来。不料这个人力气很大,丁旿没有思想准备,第一下硬是没扶起来。又去扶那个老者,老先生索性抱住了他的腿。丁旿到底是跟着刘裕混了好多年的,心思极其活泛,立刻向疯子打了个手势。后者心领神会,马上翻出窗户,上马去太尉府上通报。丁旿知道这样一来太尉那边会有准备,乃扬声说既然如此,我带大家去,请各位父老乡亲都起来吧。 酒是没法再喝下去了,一干人带着这十来个流民奔太尉府去。路上不断有流民加入,到了距离太尉府两个街口的地方,他们身后已经是近两百人的一条大尾巴。 可是和太尉府门口已经聚集的人相比,算是很单薄了。 少说也有三千人堵在门口。 疯子等在路边,迎上来说看样子没必要向太尉报信了。 果然,一个校尉从府里出来,站在台阶上敲了一下锣,人们顿时安静下来。太尉说各位乡亲辛苦了,你们稍等,太尉刚才在跟朝廷派来的人商议大事,现在正在更衣,马上就出来见乡亲们,请大家不要乱,太尉出来不要乱喊,最好推选出几名代表,这样能把你们的意思说清楚,太尉听得也明白,好不好啊? 丁旿冲着陈嵩和郭旭一拱手,打马冲着太尉府后门去。 俄顷,刘裕换了便服,轻裘缓带从大门里出来,丁旿像变戏法一样,跟在身后。 刘裕冲着人们一拱手: “各位乡亲,我就是刘裕。按说应该我去拜访各位父老,今天却惊动了你们来我这里,府里地方小,装不下这么多人,只好委屈各位受冻,对不住了,请受我一拜!” 就这么一番话,简简单单、诚诚恳恳,很多人一下就掉泪了。 推举出来的三位流民代表,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个满身补丁的书生,一个穿着老式晋朝官服的老官吏,一起向刘裕还礼。礼毕,老官吏解开一个布包袱,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一样东西,高高举过头顶,跪下去献给刘裕。 那是一个卷轴,大半已经染红,红色中央有一个洞。 刘裕徐徐展开卷轴。初冬的阳光照过来,洒在卷轴上。 那是大晋朝全盛时一统江山的全国地图。北到上谷郡,南到交趾以南的九德郡,向西过河西直抵葱岭,向东过海直到乐浪郡的平壤城。虽然漠北有鲜卑,河套有羌人,但版图像一柄如意,蔚为吉祥,和两汉相比毫不逊色。都城洛阳,被诸多郡县拱卫,雍容堂皇。在大约荆州位置,在血迹中,有一个洞。 那位老官吏向前一步,对着刘裕,浑浊的双眼炯炯有光: “太尉,我曾是敦煌郡主簿。自故郡陷落,我一直在流亡,但这幅图从没有离开过身子。为了保住这幅图,掩护我先走,前后折了两个胞弟,一个儿子,我本人也被刺中过一槊。还好那些年我身子骨精壮,经得起这伤痛。图上的血,就是我的。他们几个好亏,流干了血,也没染上地图一点一滴。” 刘裕出离感动,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数千人鸦雀无声,听老官吏苍老的声音中透出金方之气: “太尉,我之所以要拼了性命,就是要让后人看看,大晋朝不是从来就这么窝囊,汉人不是从来就这样任人宰割。太尉帅大军北伐,老身高兴得彻夜难眠。我老了,没几天好活,就是盼着幸存的儿孙有一天上坟的时候,能告诉我大晋朝又活过来了,我们的疆界,又推到世祖武皇帝在位时那么大啦!” 这一番雄图大志,换个人说出来,刘裕也许会觉得矫情,现在从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官吏嘴里说出来,像一把火,烧沸人的血。两行热泪顺着刘裕面颊流下来,他身后的白直队卫兵们,已经有好几个在转过身去抹眼泪。 老人颤巍巍走到刘裕面前,伸手抱住他一只胳膊: “上次桓温北伐,老身希望一回之后大大失望了一回,这一次不同上次,整个关中,豪杰百姓,心思都被搅起来了,精壮后生都等着拿起刀槊打回去。民意可用,民力可借,此气可鼓不可泄!” 稍稍喘息片刻,泪眼婆娑地望着刘裕: “太尉,你跟老朽说句实话,北伐真的就此止步了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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