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凤驾归(上) (第2/2页)
奕衡拱手福身道:“父皇言重了,父皇请讲。” 姜渊起袍落座,眼睛却向窗外的献陵望去,一点晶莹渐渐润泽他枯涩的双眸,滢滢闪着圈圈点点的光芒。他的叹息宛如风声轻柔:“寡人身为太皇太后的嫡长子,自请移居贺阳行宫为太皇太后守陵三年,寡人的后宫妃嫔无所出者皆入真云观修行,为太皇太后修取功德。还请陛下成全寡人此等鄙薄孝心。”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的哀凄霎时被惊愕倾覆。高荣大长公主咬牙忍住阑珊泪意,颤声道:“皇兄身份尊贵,怎可移居行宫安享晚年?此举恐惹朝堂非议,皇兄万万不可。” 姜渊朝姜嬿释然一笑:“皇姊多虑了,寡人住在哪儿都是一样的,还不如陪在母后和慕鸿身边,这样寡人既能心安理得地安享晚年,也可为天下人做孝道典范。” “轰隆——” 电光火石之间,一声巨响已破空而落。奕衡“噗通”一声起袍跪下,看着姜渊的眼神也分外诚恳:“父皇,皇祖母薨逝,儿臣不得尽孝膝前已是大过,若您再搬出宫外,儿臣又如何能时时刻刻侍奉父皇左右呢?您曾教诲儿臣仁君当以孝治国,还请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为天下示范何为孝道。” 姜渊迎上他的目光,点点愁光迭泛:“你要时时刻刻侍奉的是天下苍生,仁君固然以孝道治国,但却不是沉溺于人伦私情的庸君。寡人替你为太皇太后守孝三年,此间三年你大可收复突跃,拓展疆土,也不负你皇祖母日夜闭关为国祈福了。” “儿臣……”奕衡深深望一眼姜渊,震摄宛如地上的凉意从落膝之处直窜心房,再随着血液的涌动遍及全身。他继而俯身叩拜,郑重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姜渊亲自将奕衡扶起,脸上晕染出少见的父亲慈爱:“起来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你是一国之君,更该言出必行。寡人就在贺阳行宫等着大宁凯旋的消息,愿你做到。” 奕衡一咬牙,仿佛赌誓般:“儿臣定不负父皇期望!” “很好,”姜渊满意地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寡人此去也是为了换你的七弟,他已在献陵为慕鸿守孝一年之久,该回来享受亲王爵位之尊了。” 奕衡放松了神色,依言回道:“父皇放心,儿臣早已为七弟安排好府邸,只待七弟归来了。” 姜渊赞许地孝道:“兄友弟恭,寡人甚慰。”言罢,他又走向姜嬿,用仁慈的声音宽慰道:“皇姊节哀,寡人与你一样感铭母后的养育之恩。头七之前皇姊若坚持为母后守孝,寡人也不会阻拦,但请皇姊保重凤体,勿让母后泉下忧心。” 姜嬿轻轻颔首:“本宫知道了,谢太上皇关怀。” 姜渊看着窗外的大雨,道:“今年雨水奇多,楚地受灾严重,惠儿,你派人快马加鞭给昀儿送信,告诉他不必回来为太皇太后奔丧了,好好在那儿督治水患。” 奕衡忙应了声是,国丧就这样开始里里外外地cao办起来。 一连整日的阴雨绵绵,天空终于在傍晚露出了鱼尾似淡淡的灰白色。怡宁宫吉泰殿里,烛火随风荡漾,幽黄的光彩盈盈笼罩着整个大殿。奕衡坐在榻上一本一本的批阅奏折,灼华坐在他的对面,一边整理着各项账目,一边用朱笔圈点。 “陛下,”灼华看向奕衡,微微一笑,“太皇太后的棺椁停在了慈安殿,每夜由两位内廷主位并上两位太妃引众人在外殿举哀,琪瑛姑姑和华尚宫并上高荣大长公主在内殿守孝。” 奕衡并不看她,只轻轻点了点头,在奏章末尾写了个“阅”字,道:“你安排就是了,有些子嗣傍身的妃嫔可以不用太过辛苦,德妃觉得呢?” 灼华自然明白奕衡的言下之意,秀眉一低,柔声道:“臣妾明白陛下的意思,所以特意把瑞祥殿安排成了妃嫔的休憩之所,那儿安静舒适,还请陛下放心。” 奕衡转眼看着灼华,微微勾起了唇角:“看来德妃思虑很是周详。过几日,正三品及以上的外廷命妇们,会入宫为太皇太后行致哀礼,你记得好好安排。” 灼华将双手叠于股间,恭谨道:“臣妾遵旨,想来有罗承徽和睿妃两位meimei协助着,必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奕衡轻轻应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只专注地批阅着奏折,低头不语。忽闻一阵靴履踢踏声遥遥传来,张承飞快地跑进殿中道:“陛下!回来了!回来了!” 奕衡甚少见他如此喜不自胜,不觉隐隐沉了眉,道:“谁回来了?好好说话。” 张承稍微收敛了喜色,见灼华也在,又赶忙朝她行了个礼,语气仍然有抑制不住的激动:“回陛下的话,是七王爷恭晟王啊!王爷从献陵回来了!” “七弟回来了?”奕衡即刻放下了手中的奏折,一阵喜悦漫上心头,“他在哪儿?” 张承打了个千儿,笑道:“禀陛下,王爷已经到崇祯门了,正在往怡宁宫慈安殿赶呢。” 奕衡赶紧扬袍起身,道:“朕这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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