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生死难再匹(1) (第3/4页)
,皆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路至此已不堪回想;而今后,她只能做个深宅中的怨女,心思算尽亦只为与旁的女子争抢一个男人,倒枉费她全无保留向他剖明心迹! 这厢二女举手投足间,姿态甚是从容温婉,落在阿七眼中,反而平添了焦躁——不觉将手中折扇唰的一阖,向她二人道:“这些统统撤了,换上酒来。” 二女对视一眼,一齐退下。不多时却见周进绕过屏风进来,“公子,此处乃是茶肆,唯有茶而已。” “既如此,”阿七敛了心气,淡然道,“劳烦周大哥另往别处备些酒来。” 周进已知她是女子,此时颇有几分踌躇,不想却听阿七又道:“原有一个兄弟,去岁欠下我一斛酒钱,曾与我说好在此处等我,一醉方休。今日恰逢他的生辰,虽久候未至,我却不能失信于他。” 周进闻言,果然命人往近处酒坊取了酒来,一色巴掌大的坛子,皆由红纸封着。阿七先拎起两坛,向凭栏处揭开,将一坛凌空倾入籍水,另一坛一气饮尽。 不成想如这般临风独饮,竟是酣畅淋漓,烈酒滚过心口,连心痛也浑然不觉——口中喃喃道:“继沧,来生你我仍做兄弟,只不过,莫要再选云七这种拖累了。。。。。。” 。。。。。。无人搅扰,直待夕阳渐渐染上柳梢,不知不觉已消磨了半日。阿七在七零八落的空坛之中探起身,向几上寻了半盏苦茶。那茶早已冷了多时——清苦过后未见回甘,留在口齿间的,唯有缠绵不去的涩。 唤来候在屏后已久的周进,扶着栏杆一步步蹭下楼去,步履虚浮,云里雾里一般,倒不忘回头笑向周进道:“告诉你们王爷,这楼中最好的一处,却在临水的那一间——” 周进跟在她身后,不便伸手搀扶,又要提防她一脚踏空跌下楼去,又要提防她冲撞了来来往往的茶客——心中恨极了这差事,故而只垮着一张脸,懒怠接话。 阿七与他絮叨完了,笑吟吟回过头来,便见回廊上立着一个男人,眸光阴晴不定,正望着自己。 阿七全然忘了自己手中是一把折扇,此时将折扇挡在脸前,凑近了悄声向这男子笑道:“妾身失仪了。” 扑鼻而来的酒气,于满楼茶香之中格外突兀。暄拧了拧眉,待要伸手拉她,她却边下楼去,边与自己念叨:“我的马,当初买成花了八百两,若按一日三十两,粗算下来便是二十多日的差事,如今若要转与旁人,须得一千二百两方可。并非与你仔细计较,只是银钱得来着实不易——差事不是日日皆有,且稍有不慎便要累及性命,你也知我笨得紧,能活到今日已是万幸——” 暄见她恁般话多,便知这一醉不同以往。直待上了车去,仍与他颠三倒四絮絮道个不停,道她往日如何狼狈,又或被仇家放出恶犬追咬,又或匿身在人家房梁上几宿不眠,又或被歹人困住,逼得跳入污泥塘。。。。。。说着说着悲忿难抑,抽抽噎噎哭将起来。 暄且笑且恼,听她说至最悲处,竟是被歹人绑在马腹上带出驿站,又被他支了八百两银票,买了白马二狗! 阿七伏在暄怀中嚎啕大哭,心底却渐渐清明,借着酒意道出的艰辛委屈,皆是避重就轻,令人听来啼笑皆非——真正的生死危难、锥心之痛,她只字不提。 惟愿从今往后,云七在他眼中是一个心思简单的女子,喜怒皆形于色。。。。。。哪怕心底深藏痛楚忧惧,也不再让他看到分毫。 秋雨初歇,暮色低沉。车马穿过一道道街巷,渐行渐窄,人声远去——便是久居此地之人,也未必便知晓这闹中取静的所在。 车马终是驻在一处黛瓦白墙的院落跟前。雨后石阶斑驳湿滑,被婢女小心搀着下得车来,心中竟有几分忐忑。旧时在京中,天潢贵胄公子王孙也着实见过不少,却从未有如今日这般心境。 原本并不肯来,谁知平素待她极为体恤的mama,竟几次敦促她前往,只说此番皆是陵溪城中相熟的客人,见见倒也无妨。她自是不信。若是常来的客人,何须如此费心款待? 甫一落车,隔了额角垂下的薄纱,瞥见偏门外檐下候着一名青衫皂靴的男子,方额高鼻,一望便是北人之相——心头便突的一跳。 说来这勾栏瓦肆亦是南北相轻,陵溪教坊乐坞更是自成一脉。而她,生在江南,却长于京中,成名后悄然归乡,便也断了京城那些旧人旧事。 如今她最不愿见的,正是北边的人。只是既已来了,也不好就回去。与婢女绯儿一道,随着那引路侍从,穿廊过巷,进了园中花厅——照例明烛彩灯焚香设屏,堆金积玉装点一新。 客未至,花厅一片静寂,屏风外满目珠玉生辉,却更衬得夜雨清秋,空惹愁思。 暮色渐浓,一只嫣尾霜蛾寻光而来。她将手遮住琴案之上的烛火,不想这霜蛾竟轻轻落上一弦,久滞不去。
终是忍不住抬指将一弦一勾。“咚——”霜蛾惊起,扑扑簌簌重又隐入夜幕。她侧脸痴痴望着,耳畔“听涛”沉沉一声低咽,余音杳杳难散。 犹记得,两年前初见这古琴“听涛”,便是一个秋夜,正是她于绣红阁的梳栊之日,冷雨霏霏,亦有一只霜蛾扑火而来,落于弦上。 那夜亦是彩烛高悬,灯下佳人纤指如玉——只略略试过两弦,便听琴音低沉醇厚,再将手抚过琴身处处细碎断纹,心中已是倾慕不已,回身向那赠琴的年轻男子强展笑颜,叹道:“‘听涛’、‘听涛’,奴家孤陋寡闻,亦知此乃前朝名琴。倒叫奴家如何当得起。” 四少勾唇一笑:“名花配美人,瑶琴赠知音——姑娘无须推搪,亦不必谢我。” 她眸中光亮微微一闪,旋即便黯淡下去——只因她听这男子轻笑又道,“是少钦的意思。姑娘若是喜欢,只管谢少钦去。” 果真不是他——泪盈于睫,迟迟不坠,心中既酸且涩,她暗笑自己痴愚——天下男子这样多,不是四少,便一定是他么?正如王女绫菲虽生死不明,自己若想凭与之相若的才情品貌得他青眼相待,亦只是妄念!他听她抚琴,却不肯听她的心音。 而那日,先有卞家四少巨资将她竞下,使她免于身陷尘泥,后有宁王世子意趣相投,慷慨赠琴,而四少是夜对她未曾染指分毫,世子则更是流水多情亦无情—— “觅知音,弦断知音何处寻?”她口中轻叹,“既是赵公子一番美意,允郎又如此说,奴家恭敬不如从命。” 。。。。。。往事杳如烟。如今再从头忆起,这几名男子,她先结识卞四。彼时她声名初起,旁人看来,卞家四少只是她众多裙下之臣中的一人。她待他亦与待其他浪荡纨绔并无不同。而后不知哪一回,卞四往绣红阁寻欢之时,同行的便有一位赵姓公子。所谓物以类聚,她只当这赵少钦亦与卞四一般,徒有金玉其表,却败絮其中。 也难怪教坊中的嬷嬷曾道她眼拙。直待有一日这二人同来,弄罢丝弦,卞四邀少钦对弈。她在旁观棋,虽不精于此道,然琴心暗传,文如其人,棋又何尝不是如此,楸枰之上攻城掠地、剑拔弩张,她亦能瞧出几分端倪——四少落子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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