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六节 (第2/2页)
雇你去台员,恰巧六月天……”“他可是出了大价钱,何况这又是与连叔合伙做的生意,即便上刀山,下火海,琰财也在所不辞。”从“佛跳墙”碗底缓过神来不久,又被几套价格不菲的套装迷住了双眼的江琰财,早就拜倒在张连治没档裤下,甘当傀儡,死心塌地效劳,只想望日后连叔能多留些残羹剩菜给他。 “琰财如此耿直,秉康,载楠木到贮木场的杉木排,按市价九三折交‘江记木牙行’转售,开店多少也得赚些钱。只是今天吃的是‘佛跳墙’,汤汁都见底了,没有‘酒包(方言:专指宴席后让人客带走的诸如太平蛋、鱼丸、炸鱼块、洋烧排等,以示东道主酒宴丰盛,纯属小城旧时风俗,与时下清盘打包风马牛不相及矣。)’带回……”“已经叫店小二备好了一只‘三友斋’秘制的麻麻酥酱鸭和十二块‘味和’送来的‘尾梨糕(方言:用荸荠粉做的甜点)’,都放在依土车上。”“那我们先送琰财,再去参加邱局长的会。” 说罢,三人走出后花厅来到大门前,依土头戴草帽候在路旁,几声寒暄过后,黄包车顶着骄阳拉上江琰财往南奔去。随即停在街边大榕树下的Chevrolet便开了过来,林秉康先搀扶张连治进了车,俩人坐定后,抽支烟的功夫就到了“荷园”。 见Chevrolet驶近,胖老板在前,门童紧随其后,跑到麒麟石鼓前,等车停稳,分别打开左右车门,接俩贵客进了前堂。林秉康瞧了眼正壁前的座钟,刚过一点半,便回头吩咐跟在身后的胖老板:“其他客人要到四、五点才会来,现时叫个人侍候我连叔先小泡一下,再让他补个骨碌觉……”“那就让侍候过张爷的……”“那可就多啦,来个公的嘛,再过一个半时辰还得开会。”“我连叔今个儿饱着呢,捏捏腿敲敲背让他缓缓神,傍晚还得见人。”“听出来,张爷要不是午饭过饱,就是昨夜太累……”“算你都猜对啰。”三人嘻笑中上楼了。 不到四点半程永科只身来到三楼中央的大包间,虽说已近六月大夏,但屋内深色的窗帘挡住了西晒的阳光,徐徐转动的挂扇和房角桌下等处木盆中放置了大冰块,让人倍感凉爽。林秉康早一步坐在藤椅喝着八百光,见董事长驾到,忙让座上茶,接着便将午间与江琰财谈话的要点作了汇报。 正说着,见张连治蹒跚而来,董事长揶揄道:“秉康,你连叔原本肾不虚,这两天你没照应好,让他日夜受累,现下手脚就不那么利索……”“若是换成你永叔,早就趴下……” “咱俩还没上任,怎能趴下。”说话的是黄德标,他随郑明伦、陈传桂进屋,听到张连治没头没脑的后半句话,就信口开河地嚷道。“今天,你和连治兄荣任监事,往后高高在上,监察我等小民,若有差迟还望高抬贵手,睁一眼闭一眼……”“赵兄,他俩先要仰仗我等的赞成票,即便当选,多给些薪水和津贴,不就两便啦。”还没坐下的邱元甫丢出这话后,又对一同进来的曾正宜说道:“我们迟到了,黄老和连治兄都按捺不住啰。”众人哈哈大笑。
“那就正式开会。”曾正宜赶紧坐在邱元甫的边上,并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取出备好的选票,边分发给在座的各位,边说道:“受邱局长提名,现投票选举黄德标、张连治为‘三公司’联席监事,赞同票……”“打√……”陈传桂话音未落,郑明伦赶紧纠正:“别打√!现时改用画○。”“好好的√干嘛不用,画○,又画不圆。”“打√,啪,毙了。”邱元甫解释道,郑明伦补充说:“画○,只要头尾圈上,就算圆满了。”“幸亏明伦老侄说得快,要不我和德标兄的老命,就被在座的几位给√去了。”“所以,秉康今天做东,给俩位老前辈压惊。”程永科笑言,林秉康补正:“是贺喜当选……”“说对啦,八张选票画的全是○,满票通过!”曾正宜当众点票。“刚才只听说不能打√,只能画○,没得别的花样,八人只好全圈上,我和连治兄没花半个子儿贿选,却捡了个大便宜。”又是一阵嘻笑声,听来是对时下各类选举的戏谑,可谁晓得,邱元甫“打√,啪,毙了”却成了咒语,四年后应验……只不过此时他还一本正经地宣布:“选举有效,交下次全体股东大会追认,请俩位老前辈即日起行使监督权吧。” “现在会议第二项议题:防备风胎来袭。”曾正宜话音刚落,郑明伦就接过说:“昨夜听收音机,风胎刚过菲律宾,估计三日后到台员……”“蛮守时,今天是廿五,”程永科说着还伸出左手的五指计数:“过三日便是廿八,由台员到下江顶多两日,这个月,月小,廿九当卅,初一准到……”“那也说不准,拐个弯往粤港,或是北上去浙西。”陈传桂心存侥幸,郑明伦回应:“既过台员,不到下江,顶远吹去下漳泉。” “不敢麻痹,要早做防备。”邱元甫没忘上午程永科在电话中的提醒:“好在程兄记得‘六月风初,七月风半,八月风胎生九仔’……”“还得提防随后的初三大潮,风胎前后必有暴雨,下江避风港的河床多属流沙层,上路来水猛,下江进大潮,上下轮番冲击,单船停泊极易走锚。”刚升迁的黄德标不甘落后,坦然进言献策:“所以,风胎来前的那天,下江船只要集中靠泊,用铁链串接成行,这样相互牵制方保……” “庞统船锁赤壁……”陈传桂听出张连治的耽忧便解释道:“永吉公司成立前,下江客货轮分属沿岸各家道头主,每次风胎过后,总有船只被风刮跑。去年,按德标兄的想法,把船舶集中抛锚在避风的港湾里,再相互连接,风胎过后安然无恙。” “往年风胎前,长宁和泰安的船多数放空躲到奶奶洲边上,往返要行驶三、四十里,既耗油又费时。明天派条港作船沿南仓岛北边找块避风处,这次风胎来临,让滞留在平公水道头附近的客货船都靠泊在那里,若缺铁链就先用缆绳相互连接。只是守船的水手等人,都不得在船上烧火煮饭……”“也禁止抽烟点油灯,但要给每艘船买些‘征东饼(方言:传说当年戚继光在下江海边打倭寇时,士兵常备的干粮,小块的还称之为“光饼”)’,再带上几罐开水。”曾正宜把邱元甫的安排补充完整:“连治兄,这样该不会火烧赤壁了吧。”“哪会呢,如此周密安排,必定万无一失。”张连治心服口服。 邱元甫看了下手表说道:“今天秉康做东,现在已过六点,这大半天他光让我们喝八百光,越喝肚子越饿……”“胖老板不让上点心,说是多饿点,晚餐才能多吃。”林秉康笑答。 “那剩下的两件杂务,我就长话短说,赶紧讲完,好让大家早点进餐。”邱元甫便接着说道:“一是海联处的收益好过河运,连金融界的友人都有耳闻,中国、中央、交通、农业四大银行有意向海联处融资……”“Financing.”郑明伦冒出英文单词,他熟谙金融事务。“而且,提供的是美金,建议咱们购买英伦造的货轮。”邱元甫喝了口八百光,继续往下说:“这第二件也和银行有关,本市商业银行却想让咱们入股参与经营。这一进一出,让人举棋不定,还望各位认真思考,下次会上各抒己见,再予定夺。好啦,今天就忙到这儿,后边的事,听凭秉康的安排。” 邱元甫所讲的后边事,无非是吃饭、洗汤、睡觉……对“八仙”而言,这些都是常见的活儿,无甚希罕,由他们乐去、忙去、累去……这里就不一一细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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