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箫吟堇香_第六章 既见君子(上)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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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既见君子(上) (第1/2页)

    撬开牙关,将小匙送入口中,轻轻旋转,让汤药缓缓滑向喉间。

    两日来,这些动作,何婧英已很是娴熟了。那一副副汤药,掺着喂药人近乎绝望的希望,最终留下的,还是绝望。

    第一日晚间,太子驾到。他面色如旧,只是看见榻上失去知觉的人之时,眉头紧紧地揪在了一起,直到转身离去,都没有松开。

    第二日午时,御医再次齐聚修竹园,只是与前日不同,他们的脸上不安更甚,忧虑加剧。仍是在茶室中喝了会子茶,但这次,他们商议的不是治伤救人的妙方,而是息雷霆之怒,慰丧子之痛的良策。

    第二日晚间,萧昭业高烧不退,气息微弱,创口不住地渗着脓血。何婧英将手中空空如也的汤碗放在丫鬟端着的茶盘上,最后看了榻上之人一眼,毅然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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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等无能!”一众御医躬身立于堂下,当先的周太医语音颤抖地拱手而言,“今夜明朝,只怕南郡王爷便要驾返蓬莱”

    座上的萧长懋眉尖轻颤,强自撑着,一双手将袖口的锦绸生生地攥出几道印子。他只觉得一时血气上涌,一股甜腥之气自嗓眼而上,就要压制不住。

    “太子爷节哀!我等先行告退。”人群之中,邢御医突然高声请退,并朝周遭的同僚使着眼色。

    萧长懋微微颔首。堂下之人如获大赦,鱼贯而出。

    “咳”最后一名御医的背影消失在廊外的同时,高座之上,萧长懋再也掌不住,口中咳出的血沾留在他的嘴角,暗若沉夜。

    幸而刚才召见御医之时已然屏退左右,也不知道还能瞒多久。萧长懋拭去嘴角的血痕,吃力地缓缓站起,跌跌撞撞地向里屋走去。他的嘴角肆意地扬起,那笑却苦涩非常——昭业,昭业天欲亡我乎!

    萧长懋扶着茶几,力竭般倒在交椅上,门外人影一闪,有人悄声溜了进来。

    萧长懋目光一挑,淡淡地道:“来了。”

    来人乃是方才的邢姓御医。邢子然,而立之年,五官周正。他急急上前,顾不上礼节,便要伸手把脉。

    “左右我是不中用了,”萧长懋轻拂衣袖,双目如剑,直直盯着眼前的男子,“你告诉我,昭业果真回天无术”

    “微臣才疏学浅。”邢御医神色一滞,终是无奈言道。

    “连你也这么说”萧长懋怔怔地说,“这两日,我命你留在府内,便是想着,以你之能,更兼全力以赴,若还是救不得这孩子那便是命数如此,不可强也。”

    “还请太子爷节哀,保重身子才是。微臣请脉!”

    “不必了,无碍。”言罢,萧长懋便挣着站起身。

    “太子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瞧瞧太子妃。她只怕还在替昭业祈福罢。”

    看着太子踉踉跄跄的背影,邢子然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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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亥时,一辆褐色马车静候在东宫高墙外。一道影子自墙内跃出,竟是一黑衣男子挟着素服女子。男子松开她的手臂,躬身道:

    “多有得罪!”

    “无妨。”女子淡淡回道,径直上了马车。

    辘辘车声穿街走巷。

    马车停在了街角,女子独自下了车,步子轻而急,终是在一处民舍前停下了。屋中烛火尚明,女子深吸一口气,提步上前,叩门。

    门开,映入眼帘的面容朗目疏眉,俊秀超然,温文尔雅。

    “阿奴?”男子如水的眸中泛起一丝波澜,“好好久不见。”

    “杨”她张口时,才发现往日那声亲昵的“杨郎”却是再也唤不出。

    九年前,小园香径,蓦然回首,怦然心动。

    “你便是医治爹爹的郎中?”

    八年前,冰冷卧榻,斯人已逝,声泪俱下。

    “对不起我会照顾好你的。”

    七年前,吴兴城下,依依惜别,暗许终生。

    “两年后此时,我定往建康赴白首之约!”

    六年前,深宅大院,一纸婚书,潸然泪下。

    “娘,我嫁!”

    五年前,建康城外,春色正好,失魂落魄。

    “走我们走好不好?我们回去”

    一封封诉尽相思之意的信曾在建康与吴兴之间的驿站来回,直到那一纸绝情书送到他的手中之时,这美好的一切才真正幻灭。那个曾轻吟着“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人儿已嫁为人妇,自此侯门似海,萧郎陌路。而长留建康,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行医施药,便是他所能给她的守候。但他们都知道,即便靠得再近,此生缘尽,往日不复——不能见,亦不必见。

    好久不见。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

    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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