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扶柩上青天、阴阳永相隔。 (第2/2页)
芸众生相。得势趋炎附,潦倒谁看顾? …… 追悼会的当天下午,天空中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雪来,雪花洋洋洒洒的飘落,不知不觉已白了大地。天刚擦黑,一家人正围坐在灵堂里守灵、商量后续事宜,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健铄的老人在家人的陪同下步入了灵堂。 谢证通、谢证达看到老人,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灵堂门口,双膝跪倒在地,齐声道:“王叔,您怎么来了?” 言毕,已泣不成声。 来人正是谢志诚的生死之交——王司平。那位曾经冒着枪林弹雨,把谢志诚从死人堆里拖回来的百夫政,为救谢志诚,王司平右肩挨了一发弹,贯穿伤碎了骨头,右腿也扎了两块弹片,他是用身体在替谢志诚挡子弹啊! 王老爷子伸出手拍拍俩小子的头,用纯正的川音道:“证通、证达,你两个的名字还是我起地。****的老谢没文化就来找我,我给你们起名通、达,是啥子意思?你两个还记得不?” 原来,证通、证达原先只有乳名:大毛、二毛,谢志诚肚子里没几滴墨水,取名字也随意,名字贱好养活,也就这么叫着了,可后来孩子要上学了,总不能还叫大毛、二毛吧?于是,就找上过几年私塾的王司平,两人就着花生米喝了两罐青稞酒,给起的名字。 证通是老大,也善于表达一些,点头答道:“记得,您老是希望我俩通情达理,通且达之事竞成,寓意深远……” 王老:“你们还记得所?那你两个的老汉儿不行喽,咋个就不通知我一声?你们通到哪儿、达在何处?这算哪门子通情达理、通且达之?是不是官当大了、书读多了,就忘了我这老头子了?” 谢证通连声道:“王叔,我们是担心您年纪大了,身子骨经不起舟车劳顿,所以没有通知您。刚才和证达还在商量,等把爹火化了,给您送一捧过去,并向您请罪……” 王老抬起头来,眨巴眨巴眼睛,强忍着打转的泪水,弯下腰扶着两人的胳膊:“幺儿,起来吧……”一声“幺儿”,两个大男人扑在王老怀里啕号大哭,把丧父的悲痛尽情宣泄。他们仿佛又回到了父亲重伤期间,王司平拖着伤躯照顾他们两兄弟的日子。 王老爷子看这俩小子哭得伤心,自己也忍不住潸然泪下,感染得整个灵堂里都哭了起来,顿时悲声一片……不过却情真意切。折腾了差不多半个钟头,哭声才渐渐止息。 王老走到灵位前,点燃三柱线香,一边鞠躬一边念叨:“老谢你这龟儿子,要走也不提前说一声,老子还等着你明年去找我喝酒呢……你的命都是老子当年捡回来的,你咋个就能忘本呢?算逑、算逑,你个****的一向如此,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今天带着娃儿们来看你,我就不给你下跪了啊?也跪不下且了……等哈小辈们给你磕头……”
说着说着,王老爷子又滴下了两滴清泪来。老人顺手擦擦眼睛,继续絮叨:“唉……,你个****的,那次明明说好的,我带队在前面穿插,你娃儿殿后——还不是考虑到你有婆娘娃儿吗?结果你跑得比黄羊都快,几哈子就冲到前面且(去)喽……哦和,中了胡子兵的伏击,害得老子还要拼死拼活把你拖回来,各人(自己)也挂了花……那么多年过且去了,我们两兄弟就没扯称透(清楚)过,到底是哪个替哪个挡了子弹……” 这个故事,谢仁听爷爷不止一次的说起过,他也陪爷爷去过几次川西,给两个老爷子端茶倒水削水果的事常干,现在又听到王老爷子提起旧事,而爷爷却已阴阳两隔,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走过去扶住王老爷子,道:“王爷爷,爷爷他走得很安详,我们都在身边,您老就别再念叨了。我陪您去后面看看爷爷吧?” 王老爷子点点头,插好线香,偏头对老伴说:“你带着孩子们给老谢上香、磕头,我且后头看看他。” 王老爷子先浏览了一遍老兄弟的生平事迹,指点着、纠正着其中的一些错误,最后问道:“这一圈东西是你们搞地?” 谢证通:“不是,是蔡阳府台的意思。说是……” 等他解释完,王老爷子冷哼一声:“就这帮龟儿子净会瞎搞,弄这么一出,怕是另有所图吧?现在有这么一些县太爷,正事不去想、不去干,成天就知道做表面文章、搞面子工程,一天就想着自己的位子、帽子、票子。老谢都退下来这么多年了,死了还不让他安逸,搞这么一出宣传,早干嘛且了?证通,是不是你要到他们上头且了呀?” 这老头,眼光果然毒辣!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不待谢证通答话,他又说道:“还有啊,我看灵堂里面的陈列摆设,也都不是你们自己家的吧?” 谢证通已经额头见汗,答道:“这些都是殡仪馆提供的……” 王老爷子:“哼!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老汉儿不在了,我就要替他管教管教你!就算且了上头,也不能昧着良心办事!不然,就当我没有养活过你!” 谢证通唯有点头称诺。 王老爷子:“丧事办完,就按这些东西的租金该给多少给多少,不要欠了人情,因小失大。还有这些板子,就说我买了!”说着,指了指那圈展板。 王老爷子继续问道:“证达,那线香是你带回来的吧?里面有龙诞香,一哈我拿几根,这玩意儿国内不好弄着,老头子我也开个洋荤。” 看完一圈,王老爷子让谢仁搬了个凳子过来,坐到谢志诚的遗体旁边,摸着他胸前的军功章,似乎又回忆起了那段炮火硝烟的日子,良久、良久,沉默不语,应该是在送曾经的生死战友最后一程吧。 王老爷子在谢志诚的遗体旁坐了约一刻钟,一边缓步走出后厅,一边把证通、证达招呼到身边,详细询问了谢证通、谢证达的近况,尤其是对谢证通多有教诲、叮嘱。证达从事的是科研工作,不如从政这般需时时小心、事事谨慎、处处提防、如履薄冰。老爷子在部队当过领导,回到地方经商多年,又亲身经历了那些年的动荡,见得多看得透,加之膝下无子,对这两兄弟都视如己出,自然是谆谆教诲、不厌其烦。两兄弟随在身侧,连连点头。 …… 后厅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而前厅则相对要热闹些。谢志诚与王司平是生死之交,两家虽然一居荆襄一处川西,但时常走动,也算是世交了。 王司平的老伴姓张,谢家人都叫她张阿姨、张奶奶,早年随王司平在商海打拼,是一位很好的贤内助。老太太领着家人拜完谢志诚,就牵着俩侄媳妇的手嘘寒问暖起来,小辈们也纷纷上来见礼、慰问、寒暄……说着说着又扯到了谢仁的婚事上。 王司平比谢志诚小几岁,而且成婚较晚,育有一女王萍。王萍后来考入华东师范大学,与一苏州籍陈姓男同学相恋、成婚并定居苏州,育有一女陈曦,今年只有十二岁,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老王家没有合适的对象,可王萍是个热心肠,毕业后又在苏州大学任教,资源丰富,拽着钟楚玲窃窃私语,要给谢仁介绍对象……把她单位的单身女同事、研究生、学生都过了一遍,说得谢仁他妈两眼直放光……天下的母亲大体都如此吧。 是夜,王老爷子一家就安顿在府衙机关招待所里。而谢仁则开始了他人生第一次主动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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