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家（四） (第1/1页)

    平日闲了下来，柱子也喜欢和其他玩伴一样，去了溪里抓鱼或者大蛟山上捕些小松鼠。柱子最喜欢的就是香城中听说书先生讲天底下的奇事，特别那些修道人的行道轶事，道里的惊天术，还有诸般万象法器。每逢先生说着道人修炼地方，语着大千世界灵兽，柱子总一人坐了角落听着，一遍又一遍。其余的小伙伴早是听腻，每次就剩柱子一人挤着，人群中他蜷着坐了一处。不过柱子只听，有些怕陌生人，别人问起了他也只是点头或者摇头。柱子的那个教书先生亦极喜欢这些修道趣闻，也常与柱子说起他所知晓，且教书先生又音律所通，传了柱子箫声之艺的正是此人。

    便那日诵文后，柱子又大蛟山奔跑，风里绵绵短箫音缠，却下起雨，柱子只得附近一处山洞避雨。那山洞柱子和小玩伴总是去，不过那日并不同，外面天愈黑，洞里竟忽然现了蓝光几道。孩童时候对于新奇的事总是最有了兴致，柱子也不例外，加上说书故事中常有了这样情境，便见了柱子碎石堆中不断翻着，他似并不忌了蓝光中物，他只是未曾想了。

    便因如此，人忽然想到了造化，念及了造化中存着的那一“缘”字。缘化之意，真是存着其说的，往往那物并不早到了，也未来了迟，单单逢你时她心生，那一刻她现了出来。或许冥冥中只像是注定了一般，柱子碎石堆里寻得淡淡白意一椭物，说是难得玉石并不像，反倒几分神似巨型一虫卵。虫卵又泛着蓝光，柱子触了时它才安，淡了下来。也是心里这般认定，虫卵藏了身上，悄然带了回家。

    人少时候，心里总会藏些小小秘密，并不与人说，就像这个新得的卵物，柱子不曾跟人说起，私下他却担当起了孵化此卵之人。几分天真，卵物棉絮中裹了，又自己胸口藏着，在他看来，家里的母鸡这般孵了出小鸡，他自己应也是行的。或许这就是年少之乐，虽一些匪夷所思的想法，不见得便是错，反而往往行得尽头。于是之后不论习文诵诗还是人熟了睡，棉絮包裹了的卵物一直依了人心口。

    同是一个大雨之夜，柱子本入得梦境，因着惊雷声促醒了来。本该又睡了去，无故瞥见胸口处萌了的微光，淡蓝色的。也就这一瞥，完全化了消的睡意，转而作了的欢喜，手心里细细托了蓝光卵物。

    蓝光只升腾，木屋中漫起蓝尘似的雾，雷声依然作，不闻了时蓝尘才所动，缓缓敛了卵中。蓝光微微，愈渐淡下，依稀那一丝的壳破，人心底中一颤。人才看去，卵壳上几道纹缝凭生，紧接着一痕细碎声轻轻，倒像是突然，卵物自上而下裂了开。

    一片蓝光微萌的意，意阻了人眸，茫意方消时人才看清，卵壳中展了出黑色一小细腿。心中促意，又所动，缝裂中探出又一条，便是续着，第四条细腿出了卵壳，似小小心心意，微微见了小家伙的头，似是小小的。人盯着，并不分神，然小家伙露了头时人依然一惊，身子止不住颤了半分。

    人这一回才是看清，分明一蜘蛛的脑袋，像是顿失，心里落的意。原本惦着的应是说书里神龟一般的古兽，没想着倒是一只通体乌黑小小呆蜘蛛。这般想着，细腿蜘蛛自己出了卵外，柱子依旧失里看着，小蜘蛛一口一口卵壳尽吞了肚腹，然是同一时周身亮起的微光，方才的淡淡蓝意。

    见了此景，柱子又是乐，心里又另一番料想，心想着此蛛虽不是神龟之物，但到底有它的不寻常，更何况此蛛的周处还身随了淡蓝之光。柱子也是当即想到先生说的灵兽之物，不过听闻灵兽大多存了修道人才可及的迷之幻境，想来也是不可能现了此地，然人往往又心里存了些侥幸念头的。

    柱子心中料想一番，似窃喜，笑着时又甩了甩头，梦境散去，看着此刻朝了自己爬来黑色小蛛。小蛛至了人食指处，细腿摩挲不断，人因是笑，伸手的一弹。静夜中一许惊意，黑色小蛛跟头翻了，又扎倒在床，不过小蛛似很喜，反是很快又将脑袋顶了食指上。令得柱子惊的，小蛛的力气真是不小，且小蛛像是并未用了全力，否则还真是推它不倒。这下柱子倒是发觉了此蛛上第一样不寻常处，本想就此取名“大力蛛”，细想下又觉着名字别扭了些，后才有了个如意的，“小蛮蛛”，小蛮，小蛮，毕竟有了些蛮力的。

    而后不多久，柱子也就发觉了小蛮蛛上第二样不寻常处，且别看它个小，胃口真的不小。别的蜘蛛只吃些苍蝇、蚊子类的小虫，小蛮却不然，玉米、米饭、萝卜，反正柱子吃的它都跟着吃。小蛮的身子固然小，然每逢至了大蛟山，小蛮总能捕些大了它许多的猎物，哪怕野兔子柱子也常见它拖了回来。说到拖，小蛮最近倒是学了新本领，也就是它的蛛丝之术，不过并不见它织了网。至于这得了小蛮之事，柱子并未与人说了，好在小蛮素日只知贪睡，也不易被人觉察了的。

    不过照料小蛮的事倒有些不易，每日的诵文后柱子就得赶紧跑了大蛟山，小蛮自是去觅食，柱子坐了树上，习着那些新学的曲子。久而久之，小蛮也似通了一些音律，有时柱子奏曲时它也会一本正经待了一旁，后来竟枝木间拉起了蛛丝。偶然地，像是拨弦之声，小蛮泰然一般，正正经经细腿拨了蛛丝。柱子见了只笑，小蛮并不依，舞爪相抗，虽有些无了章法，柱子并未阻了小物，由着它随了性子拨着弦。后来好了许多，每逢风里箫声飘然，水一样的绵声也总伴了左右。虽不尽谐意，柱子笑着满足，小蛮亦欢喜状，只扭着它的小躯，它亦不忘扑腾扑腾上下几番乱跳。

    便就柱子和小蛮年少里的欢喜意：

    夜逢晚暮夜凭生，泉依痕柳泉自流。

    夜里泉痕痕不着，泉中夜影影无踪。

    弦上轻拨弦轻舞，箫音作颤又作柔。

    音本入梦风然拂，风里风音那里寻。

    ——《风里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