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_第八十五章 离族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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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五章 离族 (第3/3页)

隔着那拦板低低道:“云姑娘要不要出来活动一下筋骨。”

    “好。”她低低应道。

    随着机关被扳动的声音,大车的后拦板和车底的盖板被轻轻来开。一斜月光从林间穿过,微微晃了她的眼。云歌有些僵硬地从那幽闭的空间中移出身来,看见篝火还没有燃尽,正照在那人的脸上,原来是车队的头领岸良。

    云歌还有些眩晕,扶着额角道,“我稍稍活动一下,马上就回去。”

    “没关系。”岸良扶住她,“我刚才在水里下了药,他们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没想到是你。”

    “唉,我也没想到。”岸良没头没脑地应道,见云歌一脸不解,又道,“我是两年前成为云草堂的人的。那时我娘得了怪病,眼看就要死了。后来听人说金城有个汉人医馆,胡人羌人也都能进,我因为是族中易货车队的车夫,便借着便利带着我娘去了金城。想不到云草堂的堂主当时正在金城,真的把我娘治好了,还告诉我说这是羌人中流行的一种病,是云草堂特意为羌人制的一个草药方子。”岸良说道这里,眼圈中微微有些红。

    “他对于北疆各族的病理和药草的确很有研究。”云歌的眼睛有些失神。

    岸良点点头,“我感激孟大夫,也想报答他救了我娘的恩情,就恳求他让我到云草堂做事。杂役脚夫都行。他问了我的部落后,竟真的同意收我做云草堂的人,却并没有把我留在金城,而是让我回了先零。这两年来我除了偶然在易货时去金城汇报一下先零的情况,也没有多的任务。可是今年开战以来,汉羌边境不再那么好走动,我也一直没有再去金城。想不到……想不到……孟大夫竟然直接来了先零。”

    云歌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云草堂在先零还有其他的人吗?”

    岸良摇头道,“我不清楚。不过孟大夫来凌滩后,不知是否是用了什么法子,将我从车队车夫变成了领队。”岸良叹了口气,又道,“不过孟大夫的处境也并不好。我听说族中人始终对他怀有疑心。族中如今对于外来的人也十分警惕,只怕就是还有云草堂的人也不容易进来。”

    云歌叹了一声,起身走到坡边眺望了一下来处。凌滩营地早已隐没在了崇山峻岭之外。此时除了山岚夜雾再看不到赐支河边的一草一物。

    “不要回头。切记,不要回头。”孟珏昨晚的话又响起在耳际。云歌鼓起心力,在林间走了几十个来回,终于将僵直的筋骨活动开来。她喝了一点车夫们留在篝火上的沸水,又灌了一些在自己的水囊中,而后便在岸良的帮助下又隐回了大车底部。

    先零秘密的贸易孔道,果然似微xue经络,以不可思议的路径穿过了汉军的重重封锁。然而真正细究起来,又似乎没有什么玄奥之处,无非是借了唐述山脉的奇险,又靠了几代甚至十几代人积累起来的穿越山岭的经验而已。

    唐述山到东麓已基本呈东西走向,恰为湟水和黄河的分水岭。他们从北麓的青浊山口入山时,山势还不算十分陡峭,牛车尚能应付;越过山脊之后的南麓,却陡峻异常。所幸先零人世代探踏出的路径以之字形回还,避开了直上直下的陡峭。而有些险峻之处,车队的人甚至要用牛皮绳将牛车吊下陡坡。饶是如此,队尾的那辆牛车还是由于岩土被前边的牛蹄踩松,失足翻坠入山谷中。车队的人追而不及,在崖石边等候了许久,方听到谷底传来的回音,一时个个面色沉重。岸良不动声色,将云歌的车调至车队的中间,以防牛蹄失足时周围没有拦挡之物。

    冬山如睡,却也并非万类俱隐,仍然能够看到雪鸡和赤狐。有一个夜晚,一只像硕猫的动物蹲在寒月映衬的山岩上,眺望了车队许久才纵身一跃隐于林中。车队的人辩说着那是雪豹还是猞猁,倒也为云歌那幽闭空间中的无聊时光平添了几许色彩。

    车队在堂述山中穿行了数日,到达南麓出口的前一日,山中忽然漫天飞雪,山风呼啸。数日翻山越岭的劳累,加上只有简单的食物充饥,整个车队从人到牛已是虚疲之极,然而他们已接近出山口,又担心大雪封住山路,所以仍强顶风雪小心翼翼地艰难前行。云歌缩在车底也是瑟瑟发抖。她努力咬紧牙关,不让那骨节的撞击声被车外的人听到。

    至夜,风雪稍停,车夫们都缩身在车上的皮货或毡毯中御寒。反而是云歌只有垫衬的薄毯和一层木板抵挡寒气,最是难熬。岸良在其他车夫都酣睡之后,拉开车板,扯了一匹较薄的羔羊皮将她裹住。由于车底空间狭小,只能塞下这张皮。岸良一边用那帮羊皮帮她掖住手脚,一边自言自语道,“要是小王早些捉住那佐羊就好了。佐羊肚皮上的绒毛又软又暖,让族中的织娘制成毡袜,又薄又暖。”云歌不做声,只默默运气,抵挡那寒气侵入她的肺部。

    第二日雪霁天晴,空气却仍似冻结一般。车队终于从绕屏山口而出,进入了汉朝制下。车队的人不敢大意,沿着氏安河向北而行。云歌透过木板的狭缝,数着浮冰漂浮的河面上的汉式木桥。“经过第三座木桥之后,会有汉族村落陆续出现。我的人会在那里与车队接头。”孟珏的话响起在她的耳边。

    过了第三座木桥之后,果然看到零星的汉人樵夫,却始终没有接头的人出现。车队的人此时已是人困牛乏,便在河边歇了脚,又从附近的荒野中猎来一只兔子,架火烤了。六名壮汉正分吃着那只兔子,忽然马蹄声远远震地而来,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已被一队身着白色皮甲的轻骑团团围住。马上之人个个气宇不凡,却并不像是汉军中人。那几个车夫正要问询来者何人,一个马上的女子忽然扬手抛出一团尘雾。六名车夫手中还握着啃了一半的兔rou,一声不吭地昏厥倒地。

    大车的栏板再次被拉开,被扶出车底的云歌先被冬日的太阳刺了一下眼,接着便看见六月和三月一左一右扶着她。另一个白衣女子跳下马来,上前抱住有些神智不清的云歌,“云jiejie……”

    是……丙汐的声音?她什么时候会骑马了?云歌模模糊糊地想着,眼中的一切混沌在一片灰茫茫的白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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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这一卷的最后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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