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2/2页)
方唯一努力克制着情绪,声音低沉地说:“我前两天开会知道的。解聘原因,因为你是我的助理,就是说,你受了我的连累。” “我明白了。没什么,不就1500吗,到哪儿找不到一份工作!”贺英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方总,您自己多保重,我会把最后的工作处理好。”贺英断断续续地说着。 方唯一郑重地说:“贺英,我保证,公司会给你一个交代。”贺英看了看方唯一,转身离去。 戏的开头仍是陈词滥调。在过去、在现在、在未来每个舞台上重复演出,而又毫无新意。但从现在起,他要掌握导演权,他要将下面的戏编导得不同凡响,演出得更加精彩,最关键的是结尾,是要以真善美战胜假恶丑的喜剧。 次日上午,方唯一轻轻敲了两下章中道敞开的房门。 “进来”章总发出低沉而拖长的声音。 方唯一悄声细步地走了进去,冲着硕大老板台后面正襟危坐的章总呲牙咧嘴讨好地笑着。章中道略微一愣,冷冷地问道:“什么事!” 方唯一毫不犹豫地将一张热热乎乎地笑脸贴上去:“章总,经过几天认真反省,来向领导诚恳地承认错误。”方唯一收敛笑容,低头羞涩地说。 章总仰身靠在老板椅上,眯着细眼,盯着方唯一:“你是替贺英来求情的吧?” 方唯一再度调试脸部神经,更加真诚地说:“章总,您的眼真毒!是为这事,但更是来检讨自己错误的。” “你小子一紧腚,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你先说你的错误吧!”章中道摇头晃脑,面部露出一丝笑容。 “我自以为是,目无领导,素质低下,满口脏话,又暴又虐。”方唯一抬头瞄了一眼章总,他正笑模笑样地受用着。“太表面化,还不够深刻!”章总说完,顺手扔给他一支中华烟。 方唯一点着烟,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今天就索性脱光了卖吧。他继续检讨着,并且越说越真,越说越动情,越说越他妈的像真事了。“我忘恩负义,是您招我进的合众证券,要没有您,哪有我今天啊,我是光拉车不看人。还有,我财迷心窍,思想觉悟低。您取消我全国销售团队的提成,每月十几万呐!当初想不通,是我太爱钱了,根本就没体察到,领导培养我的苦心,是让我在更大的平台上发挥特长。还跟您多次斤斤计较,谈长论短。”方唯一拼命眨巴着眼睛,可是没有一滴泪水,他不由得暗暗佩服那些动不动就能泪线四射的明星。
“方唯一,我是对事、不对人。除了你感恩的那些话以外,无论你的检讨是否发自肺腑,我都要肯定你的进步。毕竟能认识到这些,对你来说就不易。”章中道不无讥讽地说着,扭身从传真机上取下一份文件。方唯一看出他在严肃的外表下,掩饰着胜利者的喜悦。 “同时,我还要告诉你,今天你就是把死人说活了,贺英的事儿也翻不过来。”章中道正视着方唯一,肯定地点了点头。 方唯一立刻有一种被人嫖了,却没拿到嫖资的双倍侮辱。他努力克制自己,问道:“贺英犯了什么错?不就要给我点颜色吗?我认栽了,也低头了,您还要怎么样?” “你急什么急,我说实话,这是孟董的指示。不是贺英有没有错误的问题,是孟董脸大,还是你脸大的问题。” 方唯一觉得血直涌到头上,“噌”地站了起来:“我现在就找老丫的去,让你看看到底谁脸大!” 章中道隔着桌子扯住方唯一,将他按在椅子上。“方唯一,你可别犯浑!当年你打营业部的陈经理,是因为有赵思锦罩着,才没把你怎么样,现在可没人罩着你!你先冷静、冷静!”说着,又递给他一根烟。 方唯一太阳xue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手上血管发胀,充满了无穷劲道,他粗声粗气地说:“如果今天贺英的事儿没一个说法,就是要以大欺小,咱们谁都过不去,爱他妈的谁是谁!” “方唯一,你先跟我来软的,看诡计被识破,又跟我来硬的,你这不是耍流氓吗?” “我刚刚才明白,流氓是怎么炼成的。”方唯一回敬道,并逼视着他的眼睛。 办公室里出现了沉默,一种对峙而令人煎熬的沉默,两个人不停的吞云吐雾。“方唯一,你从一个经纪人熬到今天容易吗?为一个贺英值得吗?”章中道首先打破了沉默。 “这不仅仅是贺英的问题,这是我做人的问题。如果我不吭不哈,是不是太不仗义啦!章总,这样吧,公司找名目给我一个处分,降我两千月薪,放过贺英,我没意见。”方唯一略带恳求地说。 章总咋吧着嘴连说:“幼稚,太幼稚了!这么着,你先看看这份文件。”他边说边隔着桌子递过来。 方唯一仔细一看,文件是关于降低营业部销售人员佣金提成比例的,降幅达到20%!他来回翻看着几张纸,快速思考和反应着。“股市刚有起色,公司就要给拉磨的牲口减口粮了?”方唯一藐视地问。 章总没接他的话茬,直接问道:“你同意吗?” “不同意也没用,这又是公司决定!但公司要补发贺英半年工资作为补偿,这是我的底线。” “好,贺英的事儿我同意。但在这个文件上,先签上你营销总监的大名。然后辛苦一下,到全国各个营业部走一圈,对销售经理、和经纪人做一下解释,毕竟他们都是你一手带起来的,有些话你说,比营业部老总说更合适。” “章总,刚才我态度不好,您别介意。我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年底还要一双一双试小鞋,刚买了房子,欠了人家好几十万,以后我也别无他求,就想跟您手下混个踏实,合您的辙,压您的韵。我现在越来越觉着差的太远,要跟您学的东西实在太多。”方唯一看着章中道真切谦恭地说。 “唯一呀,你在政治上太不成熟了,总是锋芒毕露,有太强的好恶。当年,我到BJ上大学,父亲送我到火车站,隔着窗子塞给我50块钱,扭头就走了,你知道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是什么滋味?后来大学毕业,在集团办公室当职员,收发文件,我受了多少委屈,但只要一想起我爸的背影,就都能忍了。谁都是一步一步熬出来的!” 章中道的嘴唇紧紧闭上了,目光炯炯有神,布满血丝的细眼也越发的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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