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西州的布价 (第2/2页)
的细布,则一定要有特种设备,增加室内的湿度,然後慢慢地纺出细纱,织出均匀的细布。西嶋定生在其《中国经济史研究》第754页,曾引用元朝文献所记载的某地棉布价格:上等每尺伍钱,中等每尺肆钱,下等每尺叁钱。足见棉纺织技术改进以後,生产高级品与生产低级品之间的成本差距便逐渐缩小。这种差价之比较,是具有一定的意义的,可以显示生产成本的变化。 我们也可以注意每种商品本身价格的变化。所谓某物的上估、中估、下估,可以视为是在一句(十天)内的物价波动,而中估则可视为是该期间内该物品的平均价格。从上列的资料来看,细鲽的价格波动幅度最小,最高价比最低价不过高出4.6%。次緤的最高价比最低价则高於50%。有关粗布的资料残缺,没有下估数字。其上估比中估高10%。从经济学原理来判断,这种价格波动幅度大小可能是反映这些商品的需求弹性。细緤在当时很可能是极高级的奢侈品,需求弹性极高,所以价格波动不大。次蝶及麁緤则购用的人多,需求弹性很小,所以价格的变动幅度大得多。 此外尚有一种可能。细緤因为质量均匀耐久,被当地人用以作为类似货币的流通手段,因而它与钱币的比价显得如此稳定,而次缫及麁緤则是纯粹的商品,其市价随时变动。吐鲁番文书中有不少记载人民以布緤缴纳地租与国家的赋税(如第5824号,2828号等)。唐代政府课徵实物本是全国通行的制度,尚无法证明棉布在吐鲁番地区已被当作货币来支付。但是近年新疆出土的文物中发现有借贷的契约。也是以棉布为单位。例如发掘的第326号墓中有一张西魏大统十七年(551)的借贷契约,借方在三月二Et借了六十匹叠,到八月时应偿还九十匹叠。此处很像是以棉布为流通手段。这也许就是细緤价格稳定的原因。
更值得注意的是棉布与其他纺织品的比价。这些比价才真正说明棉布与其代用品的竞争能力。在棉花传人中国以前,中国的传统纺织品是丝织品与麻织品。中国使用这两种纤维的历史悠久,其生产技术早巳相当发达,生产成本已经降低。丝绸是属於高级衣料,富裕人家使用。麻布则属於大众化的纺织品。由於棉花的特性及其纤维构造,丝麻的生产技术不能完全适用於棉纺织生产上,而必须独立研创特殊的工具与技术来应付其特有的工序。棉布能否与丝麻纺织品在市场上竞争,就要看它的生产成本高低。 吐鲁番文书中除了緤布的价格外,还有其他纺织品的价格资料。让我们先看麻布的价格。第3083号文书中开列有火麻布价格,每端(五十尺)上估五百文,中估四百九十文,下估四百八十文。如果折合成每尺价格,火麻布比粗缫还略便宜。火麻即黄麻。不过火麻布是否是西州本地所产,此处无法判断。不过,吐鲁番文书中(3083号)载有维州布的价格。维州在今四川理县。想来这是维州出产的麻布,运至西州市场销售者。其价格是每端上估四百五十文,中估四百文,下估三百八十文,比粗棉布便宜约百分之廿。很显然,西州当地出产最劣等的棉布,比外来的麻布还要贵,其竞争能力不强,自是意中事。如果把粗棉布运至四川维州,恐怕得卖八百文一端才能够本,而当地生产的麻布价格恐怕会低到只有二百文一端,棉布何来销路。 现在让我们再看一看高级棉布。细緤价为粗缫的四倍多。不过细缫质量好,是高级纺织品,应与丝绸竞争。据3073号文书,各色货平均价格(中估)如下: 细绵紬每尺四十五文。 次棉紬每尺四十文。 绫一尺六十五文。 生绢一匹(四十尺)四百六十文。 可见细缫价格只比绫低一些,比其他丝织品都贵。在这裹我们也不知道这些丝织品是否是西州当地所产。从其他史料来看,唐时西州似乎已经能生产一些丝织品。但是想来技术不够熟练,成本偏高。内地运来的丝绸应该更便宜点。果然,文书中就有这样的资料: 河南府生絁一匹,中估六百四十文。 陕州絁一匹,中估六百二十文。 梓州小练一匹,中估三百八十文。 这些纺织品的价格就低得多。如果不要运费,它们在原产地的价格定然更低。 总之,从这些物价资料上我们可以清楚看出,唐代西北边疆地区的棉布生产,成本十分偏高,无法与内地生产的丝绸麻布相抗衡。少量棉布进入中原地区的市场,只因有些人出於好奇心,要买这种洋货。农民们无意种植棉花,因为无利可图。 *本文原载《幼狮月刊》46卷6期,1977年。 *赵冈,美国密西根大学博士,美国威斯康辛大学退休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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