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咏春情,落花流水 (第1/1页)
要学武术,宁婉自然是不肯跟着培训班哼哼哈嘿,学上一两套套路就此罢手。自然是要找个师傅的。可是要找书法师傅,宁爸爸的书法造诣摆在那里,一看就知道水平高低,不会被人糊弄。二则,虽然宁爸爸生意忙,但是宁婉要学书法,宁爸爸绝对是尽心尽力,绝不含糊。 武术就不同了。让宁婉学武术已经是宁爸爸最大的让步,还想让他尽心尽力地给宁婉找师傅,做梦吧。 宁婉也不忧心。 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做人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一口吃成个胖子。把手里能做的事情做好,慢慢寻访就是了。 况且宁婉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致的主意,单单看怎么实施了。 宁mama去了港城,宁家爷爷奶奶就过了来照顾宁婉。前世也是如此。时间点都能对得上。 这一日,宁婉牵了宁爷爷的手,跟宁奶奶说了中午不回家吃饭,就和宁爷爷坐了公共汽车往羊城市中心老八区行去。 宁爷爷年纪很大了,已经六十有五,个子也比较矮。但是宁爸爸个子这么高,宁婉估计是年纪大可能有些萎缩了。宁婉小时候最喜欢宁爷爷了。总是笑呵呵的,是个没脾气的老小孩,而且小孩子心性特别大,宁婉搞破坏宁爷爷还能搀一脚。要是弄出点什么事,宁婉就可怜兮兮的站在宁爷爷旁边,宁爸爸也不好打她。 宁爷爷只有一米六的样子,脸上皱纹很深。总是笑呵呵的,脸上的皱纹就更深邃了。宁爷爷唇厚,耳长,很有福态,就像弥勒佛。儿时都是宁爷爷带宁婉去上学的。宁爷爷有一双很大很潮湿的手,牵着宁婉,领着她,一路走,一路走。很长一段时间,宁爷爷不仅仅是宁婉的玩伴,更加是宁婉精神上的支柱。小学下雨的时候,宁婉就站在校门口,仰着脖子等,远远地看见宁爷爷撑着伞一挪一挪地过来了,就觉得世界有了依靠。 后来宁婉大了,读寄宿学校,又出国,再回来的时候,宁爷爷已经患了阿尔兹海默症,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宁爷爷的手还是那么宽厚,曾经支撑了宁婉整个世界,带着宁婉回家。可是后来,宁爷爷自己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宁婉就陪着宁爷爷说说话,说了后一句忘了前一句,连宁婉是谁都认不出来了,宁婉就陪着他,耐心地,一遍一遍地说,心中一片酸涩。 有些人,你以为会一直牵着你的手,你以为会陪你一路走,你以为每当你回眸,他总会站在那里。可是当你真的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现在,宁婉又能牵着宁爷爷的手,宽厚而潮湿的手,真好。宁爷爷和宁婉在海珠区下了车,凭着记忆里的样子找到了那条街道。老四区在改革开放的洪浪中都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仍旧是青石板路,淡淡却不容忽视的青苔印,二千年的尾巴,在这里才可窥见一二。宁婉很快就找到了记忆中的门牌号,205。宁婉看看宁爷爷,有些不太方便,就带着宁爷爷穿过两条街道上了茶坊二楼,点了些点心,买了份报纸,让宁爷爷坐在等,不要离开。 短短二十分钟,宁婉就又回到了那门牌号前,深吸一口气,准备敲门。 “朱老先生,朱老先生?”宁婉用白话喊着,一边敲着门板。 “来啦,来啦。咩野人啊?有咩野事啊?”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人巍巍颤颤地过来拉开了门闩。 看见老人开了门,宁婉站在门前很是有些不知所措,从前想的话一瞬间都成了空,久久,才愣愣地憋了一句出来,“朱爷爷,倪好。” 看见是这么一个小女娃来敲门,朱爷爷很是惊讶,“小朋友,你揾边个啊?” 宁婉又是一阵口笨舌钝,朱爷爷的气势并不逼人,相反很是慈善可亲,但宁婉就是莫名得觉得压力甚大。前世见到朱爷爷的时候明明没有这样的感觉。 “朱爷爷。我…..我听闻你咏春拳好劲好劲…..我想学,得唔得啊?”宁婉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语无伦次,只能反复地强调很厉害,很厉害,很厉害,借此表达自己的仰慕之情。 朱爷爷笑了,“小朋友,你爹地妈咪知唔知你过佐来啊?” 宁婉摇头。 “甘样啊。”朱爷爷回身往里走,宁婉不知道要不要跟上,“中唔跟过来?”宁婉急忙跟上。朱爷爷带着宁婉走到天井下面。“你打套拳给我看啦。识唔识?” 宁婉急忙点头。 朱爷爷就站在天井侧首,摸着发白的胡须,慈眉善目。宁婉深吸口气,“打咩野拳啊?爷爷?” “你识得咩野就打咩野啦。” 宁婉得令,就打了一套长拳。这套长拳是初级五步拳,虽然简单,宁婉打得是虎虎生威。动作到位,快速而狠戾。 之所以会打这套长拳,因为宁婉就是因为这套长拳与朱爷爷结缘。这套长拳是宁婉高中体育选修课所学。当时有一个年轻老师来代课,就教了这套五步拳。宁婉学得极快,很有悟性。那老师惜才之心起,就带着宁婉来见了朱爷爷。原来那老师还在读大学,她是朱家旁系,她的堂姐是咏春拳这一派的嫡系传人。建国以后,只传嫡系子孙的规矩渐渐淡了。主要是为了发扬光大。但是那时宁婉年纪太大,骨骼已经比较定了型。而咏春讲究柔能克刚,后发制人,宁婉那个年纪才练却是不太合适了。
但是朱爷爷仍旧很好,勉励了她几句,就让她走了。 朱爷爷现在看到宁婉打完这一套拳,神色完全敛了起来。之前的慈眉善目,已是完全不见,“小小年纪,杀气不小。你走吧。” “朱爷爷!”宁婉大骇。 朱爷爷却是不也给她说话的机会,拂袖离开,摆明一副送客的姿态。宁婉跟在朱爷爷身后五步远的地方,亦步亦趋。实在不愿意就这样放弃。 朱爷爷侧过半边脸,脸上一丝笑容也无,“你不是羊城人吧。” 宁婉点头,难道这就是她被拒绝的理由?这又是何其无辜。宁婉知道自己的白话口音很重,决计瞒不过朱爷爷,干脆爽快承认。 “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宁婉一脸倔强,“就…..就是因为我不是羊城本地人?” “不是。”朱爷爷干巴巴地回答。然后就转身进了房,竟是一副再不管宁婉的样子。宁婉咬着唇,泪珠在眼眶徘徊,却强忍着不让它下来。 宁婉站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朱爷爷仍是不出来。宁婉估摸着宁爷爷也不能等那么久,才咬着牙,转身出了去。迈出玄关,已经是正午。之前在天井下觉得清爽,现在忽觉燥热。十月的天,宁婉却觉得自己在八月酷暑里炙烤,红彤彤的太阳悬于头上。 “小小年纪,杀气不小?”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前世几年后,咏春因为一部电影大热。咏春以柔克刚,有很强的攻击性,这有什么不对吗?守即为攻,攻即为守。宁婉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而且宁婉一贯是以快打快,打架以无赖与奇招制胜。 能赢就行。甭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功夫除了修身养性,也以克敌为上。到了自己这里,怎么就成了被判死刑的一锤定音了呢。 宁婉疑惑,更多的是委屈。 就这样恍恍惚惚地向着宁爷爷所在的茶楼走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