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静而思之 (第1/1页)
前世今生,前世今生。 既然重生都不能改变命运,那么重生又有何用?宁婉不觉一阵恍惚。走到高高的茶楼前,看人影喧嚣,叫卖声不绝于耳,稚儿奔跑于前,狡黠灵动,双华少女并肩而行,窃窃私语,巧笑嫣然,老者执一盅茗茶,两件甜点,倚窗读卷,闲适安然,宁婉不觉痴了。 众生百态。人亦有所往,亦有所归。人,生不过百年,何必匆匆,何必太过执拗。勉强为之,反而不美。既非我所有,那我便放手。也许将来会有更适合我的。且看且行吧。 “小小年纪,杀气不小。” 宁婉重生一回,就是与天争命,有一股子强大的执念要改变宁家,要改变自己,要改变自己身边所亲厚之人的命运。 虽然杀伐之气过重,阻我路者,我必歼之,但这就是宁婉。若是朱爷爷不认同,也是无法可想。如果所学武术与宁婉心性不合,就算勉强为之,未来苦痛的还是宁婉自己。 刚强之人,勉强其以柔;软弱之人,勉强其以刚。都违反了其自然天性。 我无错。咏春拳亦无错。 想到这里,宁婉便将之前的不快抛开。转身快步上了楼,推开门。宁爷爷穿着凉鞋的脚在那乱晃,一会看看窗外,一会儿又翻翻桌面。茶水已经完全凉了,点心也一扫而空。显然宁爷爷已经是无聊至极。 宁婉走向前去,“爷爷,我咛走啦。” 宁爷爷不会说普通话,又是山里面,川话比之一般人口音还要重上许多。很不好懂。宁婉估计服务员也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便把他撂在这儿了,宁婉不觉暗恼自己失策。 “爷爷,走啦。”宁婉拉着宁爷爷的手。宁爷爷见了宁婉很是欢喜,把刚刚想说却无人听的话一溜儿给说了出来。宁婉边听边拉着他的手往外走,时不时应上一声,“爷爷,看点子路,各里有台阶。”宁爷爷还是兴奋地一溜儿一溜儿地讲着,宁婉就牵着他的手,慢悠悠地走。 突然一个胡子花白却健拔如松的身影挺拔在宁婉身前,宁婉仰起头,却是朱爷爷。 “小朋友,厘个系你爷爷啊?” 宁婉点头,还是很礼貌地说,“系,朱爷爷。”虽然宁婉很疑惑他怎么像幻影移形一样突然出现在这里了。虽然宁婉也很恼怒他就这样轻易地否定了自己。但这不是可以对长者不敬的理由。 宁婉颔首。宁爷爷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朱爷爷,低下头去,躬着身子问宁婉,“宁婉儿,果个人是谁?” 朱爷爷这时却主动开口了,“宁家爷爷,我系朱国宪,识小小咏春拳。你个孙想搵教她。” 宁爷爷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朱爷爷在和自己讲话。他是有听没有懂,只一味地拿眼看着宁婉,宁婉低声翻译,“爷爷,他讲他叫朱国宪。讲我想跟他学咏春。”至于那句什么只会一点点咏春,明显的自谦推脱之辞,宁婉就没有翻译。 “哦,”宁爷爷听了,也不知道作何反应,“那很好啊。” 朱爷爷也笑了,对着宁婉说,“小小年纪,你都算几有孝心。还算不错。你杀气太重了,不适合学咏春噶。甘样。我给个电话你。我响武林大会时识得噶一位后生仔,武术好好噶。仲系武林盟主添。你好好把握。” 说着又恢复了那慈眉善目的模样,对着宁爷爷说,“你个孙不错。”虽然知道宁爷爷听不懂他说话,也不以为忤,犹自笑笑,写了一张字条就上楼去了。这时宁婉才发现他是带着小孙子还有孙女来吃午饭的。遥遥相隔,就是宁婉前世高中的代课老师,现在才是十来岁的人儿。两人目光在空中相触,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宁婉低下头去,寂静而无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那女孩儿似有所感,回过头来,对着宁婉展开一个真诚又略带疑惑的微笑。 “爷爷,走啦。”宁爷爷有些疑惑,但没有再问,就牵着宁婉的手向前走去。“我咛是直接回家的吧?宁婉儿还要去哪里不?” 宁婉摇摇头,回身一望,人影早已消失不见。唯有茶楼楼梯口的喧嚣,人影憧憧依旧。宁婉就牵着宁爷爷的手,心事重重。 “爷爷,我咛回家去吧。”
“小小年纪,杀气不小。”这句话在宁婉脑海中回荡。宁婉犹自记得朱爷爷说这一句话时的阴沉与低气压,不过短短几刻钟,却已不复相同。宁婉心中已无怨气,只有释然。看着手心攥着的字条儿,还有感激罢。感激他愿意给自己指一条明路。看来前世没有师徒缘,今生也没有师徒缘。 想到这里,宁婉不觉莞尔。真是命。前世是自己无欲无求,心胸开阔,更兼根骨奇特,但是遇见他时已经年纪太大,错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今生自己早早地找来了这里,却又因心性不佳被他排斥于门外。 万般皆是命。宁婉不知为何却有这番感慨。但就算是命,宁婉也要争上一争! 否则,自己重生岂不是很是无趣?况且弟弟们就要出生了,要是不争,怕不得落得净身出户亦不可知。自己的幸福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才觉可靠。 未来如何,宁婉不知。这偌大的世界,只有自己的双手可靠。世界如此之大,只有自己孱孱的身影独自面对,宁婉不觉凄苦。所以更要奋斗。早日长成参天大树。 想到这里,宁婉只觉心中豪气万丈,不觉攥紧了手心。 “宁婉儿,你做麻子哒?”宁爷爷略带担忧地看过来。 宁婉这才发现手心一片湿意。 “没得事,爷爷。” 宁婉牵着宁爷爷的手坐上了253路车,摇摇晃晃地,向着遥远的开发区走去。这一等,就得将近两三个小时。 此时,羊城的交通还很是不好。来一趟市中心非常不易。路途颠簸,时间也太过长。况且宁婉所在的开发区,那是真正的郊区,出行不容易。那时大部分人还没有车,打的也太贵,主要就是公共汽车。 午后的阳光软融融的,轻抚在宁婉的脸庞,宁婉昏昏欲睡,头枕着宁爷爷的手臂沉沉地睡了过去。虽然过程曲折,但事情总算是完满解决,这趟颠簸也算值得。宁婉沉入梦乡前,脸上轻轻展开一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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