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桃花的心声 (第1/2页)

    创世历一九零五年。

    桃源岛。

    那是桃花烂漫的季节，林子里漫天漫天都是绯红和芳香。

    一片如膏如脂的花叶从成群结伴的花簇里独自飘落，黏在男孩的头顶上；男孩摘过花瓣，放在鼻尖闻闻，脸上开满了纯真的傻笑。

    那个只会傻笑的男孩就是我——

    我叫弦伯，住在桃源岛，今年九岁，平时不爱说话。五岁那年一次高烧时，jiejie带着我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我的智商只有同龄人的一半。医生说，“萎缩成这样的大脑，能维持身体不瘫痪已经十分幸运了，至于智商和语言能力……不过，如果有一大笔钱，做个开颅手术的话……”父亲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围棋手，母亲拿过世界象棋的冠军，在我懵懂的记忆里，家里在最辉煌的时候曾开过一个大棋社，不过后来，在一场军阀混战的大火中，父亲和母亲连同棋社，一起在火中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有年幼的我和大我三岁的jiejie。

    jiejie名叫弦箐，不但聪明，人也很漂亮：她有一双大大的暴牙，戴着一对厚厚的眼镜，两只手提着棕色的文件包，常常穿着像教书先生一样的青色长布衫，围着以前母亲织的白色羊毛大围脖——自从那场大火后，她就中断了学业，一直在一家报社做助理。文案工作收入很少，为了供给我们姐弟二人生活，jiejie需要做两个人的工作，因此每晚都要把公文包带回家，戴着那双厚厚的眼镜，在昏黄的电灯下熬到深夜。墙上那行‘灯光漂白了四壁’的题词，正是报社的社长赠给jiejie的新年礼物。夜半钟声敲了十二下，这时我总会悄悄打开纸夹子，把在放学路上拾到的，那枚最香最香最香的桃花瓣，悄悄放在jiejie的桌角上——只等到jiejie闻到了花香，我便乖乖扒着她的桌角，害羞地低着头。

    “谢谢你，咸啵。”

    jiejie总会这样夸奖我，然后笑着抚摸着我的脑袋——jiejie的声音很好听，jiejie的手很柔软；桃源岛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有桃花盛开，于是我每天都把一瓣花香藏在书包里，等到了晚上，等到了jiejie快要休息的时候，趁她不注意，再悄悄送给她，然后等着她表扬我——这便构成了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jiejie笑的时候，我脸红不敢看她，她真的很美丽，特别是那两颗大暴牙。

    “咸啵，快去睡觉吧。”

    jiejie摘下厚厚的眼镜，关掉灯，拉上合帘，解开那件穿了几百年的青布衫，我赶紧蒙着脸躲到自己的床上：“我脸上没有盐，jiejie为什么喊我咸啵？”

    “因为在我们桃源岛的方言里，‘伯’字通常读作一声，就是那个‘啵’的音。”

    “哦！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躲在被窝里偷偷笑。

    笑着笑着，竟然睡着了。

    太阳公公很早就起了床，温馨照着我们的桃源岛。

    我喝过jiejie煮的甜甜的豆浆，带好教科书，走在去学校的路上；路边的桃花随着风一片一片落下，粉红色的花瓣很柔软，很美，就像一颗颗童真的梦；于是我忍不住把许多香香的花瓣挑出来，准备送给我亲爱的老师和同学们，心里还在回想jiejie刚说过的话：“到了新的班级，要做一个三好学生，和同学老师好好相处……”

    “嗙”一块石头忽然砸到我后脑勺上，我把桃花塞进书包里，回头：打我的原来是住在一同岛上的三个同学，人高马大的孩子带着不善的目光：“哟！傻啵！”

    “我不是傻啵，我是咸啵。”我认真纠正。

    三位同学穿着学校的制服，坐在盛满秸秆的牛车上，缓缓从我身旁经过：“傻啵，干什么呢，要不要来和我们一起玩啊？”

    我喜出望外，高兴使劲点点头。

    一个坐在牛车上的男孩手拿一套绳子，甩来甩去：“想要一起玩的话，就把自己的手脚绑住！然后钻进这个套子里，大声学小狗叫！”

    我停住脚步。

    男孩突然脸色发怒：“都不和我们一起玩，算什么同学！算什么朋友！你就是十足的自私鬼，小气鬼，胆小鬼！我们以后做什么都不要跟他一起！”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似乎有道理，于是赶紧跟了上去：“好。”

    马车上的男孩很高兴。

    “那我也要坐在马车上，你先当小狗，然后我再当。”虽然我的智商只有别人的一半，可我知道：自己并没有完全傻到家。

    男孩突然脸色发怒：“一点都不信任，算什么同学！算什么朋友！你就是十足的自私鬼，小气鬼，胆小鬼！我们以后做什么都不要跟他一起！”

    马车越走越远，我慌了，真的害怕失去和大家相处的机会，于是妥协了：我把自己的手脚慢慢绑住，套子系在自己的脖子上——谁知道马车一走便停不下来，自己像个被勒住的兔子一样越是在惶恐中拼命挣扎、呐喊，那绳索便勒得越紧，无论怎么喊也发不出一点声，而马车上的三个人则在大声嘲笑：看！这个愚蠢的傻啵！像兔子一样在地上跳！

    马车上的男孩露出阴森的笑：“傻啵笨成这个样子，还怎么和我们这些聪明人一起做同学、做朋友！我们以后不要跟这个傻啵在一起！”

    驾车的老大爷是聋子，小曲在嘴里哼得兴高采烈，对身后的一切一无所知；绳索牢牢拴在马车大梁，车轱辘滚得越来越快，路面下的石子如刀子一样把衣服割得鲜血琳琳，我觉得自己要死了，可我不能停下，因为一旦停下，我可能就真的被勒死了！

    三个男孩的笑声在我脑海里反而感到愈发恐怖，如同噩梦一般的笑声使我突然想到了jiejie对我说过的话：“无论在痛苦、悲伤、快乐，哪怕是死亡面前，都要笑对人生，因为爱笑的人运气从来都不会太差。”于是我反而拼命大笑，即使在快要喘不上气来的时候，也要用力大笑，即使在痛得流泪的时候，更要高兴大笑！

    在我笑的时候，那三个男孩反而不笑了：他们的眼里，是不理解、迷惑、和畏惧。

    马车在校门口停下。

    浑身鲜血的我站起来，如鬼一般朝那三个男孩伸出手：“我们来做朋友吧！”

    三个男孩吓哭了，一边逃跑一边大叫，而我招来的却是更多的乱石！

    “打死这个傻啵！”“我的朋友里面不需要这种蠢货！”“快让这个扫帚星离我远点！”“和这样的人呆在一起会变成白痴的！”……

    漫天的石头忽然被一个人影挡住，原来是jiejie怒气冲冲挡在我身前：“咸啵！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