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邑夫人_四 生死难再匹(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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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生死难再匹(1) (第1/4页)

    夜将尽,月已西。

    垂手静立案前的年轻男子,正值弱冠——曾有旧臣暗中道自己这长子,形容颇有先帝遗风。若依赵顼自己看来,这副眉眼未必肖似他的祖父,倒似极了他的母妃——那个郁郁而终的女子,想来自己竟始终不曾善待与她。

    一念至此,苛责之意也略淡了几分,当下长叹一声,问道:“靖远侯与义平侯联名上的折子,你可看了?”

    “二位侯爷的折子,想必是前几日才递去了几位阁老那里,”只听暄恭声答道,“儿臣前日抵京,一直未得入宫,便也不曾得知——”

    “混账!”将压下的火气,登时又起,赵顼低声斥道,“你不知?你岂会不知!”

    暄口中道了声“父王息怒”,便作势要跪。赵顼冷冷挥手将他止住,“如今既有新封的辅国大将军,何妨顺水推舟,让任靖舟揽了这烂摊子。你却好!竟撺掇你七皇叔也掺和进来!”

    “儿臣愚钝,”暄仍旧不疾不徐,“恳请父王明示——”

    “哼!”赵顼怒道,“且不论靖远侯平素最怕俗务缠身,便是你七叔,世事不通废材一个,怎会想到以抚代募,招抚那起埈中流寇重修汇山渠!如此轻易便遣散了他们,解了埈川之乱,于你父有何益处!非但如此,汇山渠一旦疏通,日后衍西征战所需粮运皆取道此渠,倒免去了任靖舟后顾之忧!”赵顼说到此处已有些怒急攻心,“连潘家那小子,想必亦是受你调唆,不知天高地厚,竟使人救下朝廷钦犯!那莫氏乃聚众谋逆、九族连坐之人,你也敢瞒着我暗中相与,若再叫你姑母知晓,你——”

    见赵顼气结,暄伏身在地,低声辩解:“儿子并非妄为,只是这天下,终归属我赵衍。。。。。。如今内有佞臣流寇,外有番邦觊觎,连年战事又兼天灾,国库亏空民不聊生,实非长计。此番汇山渠疏浚,沿途筑堤围垦,旨在兴农事益河防,既得养息民力,又可免除决溢之忧,航运尚在其次。。。。。。”

    赵顼倒也些微听进几句,此时强使自己缓了一缓,命暄起身,冷声又道:“罢了。你愈发长了年岁,如今连太子的女人也敢抢,想必眼中已无我这个父亲。旁的暂且懒怠与你理会,只一样紧要事,须得即刻给我办好!”

    暄躬身听着。

    “先前只由着你胡闹,也顾念着她与你母妃的情分。”赵顼言语间波澜不起,“如今陈书禾一行,早已到了固宁。为绝后患,那玉娘,一日也不可再留。”

    暄眉眼低垂,隐在灯影之中,轻声答道:“是。”

    。。。。。。房中鸦雀无声,小元氏定了定心神,轻轻推了门进去。内中父子二人面色淡然,一坐一立,似乎早便料到是她。

    暄略略躬身,算是施礼见过。

    小元氏较先前倒似从容许多,一面含笑还礼,又示意随自己进来的婢女奉上两盏汤羹。

    见夫婿只是拧眉端坐,小元氏便也不待他开口,先细声叮嘱那婢女道:“莫要放错了。前一盅单加了三七,放宸王爷跟前;乌灵参那盅,才是老爷惯常用的。”

    灵参安神,三七散血,听她如此一说,自是特为因他箭伤未愈而备——暄倒不好不喝,少不得道句“费心”,亲将那扣盅接在手内。

    见上首二人心思迥异,却俱是将他看着,暄便揭开盖子呷了一口。此时只听小元氏浅浅笑道:“前两日你父王还说起,你房中也没个正经服侍的人,丫鬟虽多,到底不能知冷知热。如今阖府里头选出几个模样脾性出挑的,自作主张带了来,都在廊上候着呢。瞧见哪个合意,今儿便带回西府去吧——”

    月窗外晨曦迟迟未至。风渐起,穿竹而过,携来阵阵清泠水意。紫竹簌簌,隐约听得帐外一两声低泣。

    醒转之时,身畔果然空无一人。阿七心中有一丝莫名的焦燥,竭力舒展了眉,轻唤道:“篆儿——”

    帘幔之后便有纤细身影一闪,进来一名绿衣小婢——眼底微红,见阿七对她笑,泪意反倒更重,不觉已向榻前跪下,口中道一声:“姑娘——”便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阿七见状便轻笑安抚道:“这不是回来了么,还哭些什么!”

    篆儿又羞又窘,见阿七此刻已自穿了抹腹中裙坐着,长发拢在脸侧,不复往日少年的模样——赶忙拭了泪起身,呐呐道:“姑娘何时醒的,手脚这样轻。。。。。。婢子候在帐外竟也不知。。。。。。”又取了披衣与她披上,“殿下叮嘱多次,如今外头一日冷过一日,切不可再受了风寒。”

    阿七便趿了鞋,走向窗边眺了眺,天际晦暗如夜,想是秋雨将至——忽问道:“他几时走的?”

    篆儿正敛了榻边几上的残茶,闻言便答:“四更初。姑娘还醒来要了茶。。。。。。过后殿下方走。”说着倒自红了脸。

    阿七这才隐约记起夜间他似是当了奉茶婢女的面,将她揽在怀中,唇齿相接渡了几口茶水与她——当下瞧着篆儿手中的茶盏,脸上便有些不自在。

    篆儿亦是瞧出阿七尴尬,忙忙的收了茶盏,叫人进来服侍梳洗。

    不多时只见玉罗领了一众侍女们鱼贯而入,除了一应洗漱装扮之用,那玉罗更是捧上一只湖窑斗彩扣盅,笑向阿七道:“这是先时东府秘制的膳补汤羹——”

    “有劳玉jiejie。放下便是。”不待玉罗说完,阿七便将她打断,生怕她再说些这羹水有何名堂,暄又是如何特为交代的话来。

    周遭众人艳羡也罢,待她恭顺也罢,总令她心中郁郁莫名。

    往后她与他,莫说鱼水之欢,一言一行,皆有这许多人眼中瞧着,心中揣度着——他与她共进了几餐饭,他往她房中宿了几夜,又或他赏下什么稀罕物事,叮嘱人如何服侍——仿佛这一夜过去,她便沾了这男子的气息,此生也难涤尽,而他待她的心意,亦是她修来的福分与荣宠。

    玉罗自是不知阿七的心思,见她神色郁郁,只当因情事之故,倒也未作他想,又不好多言,便不用小丫鬟动手,服侍洗漱过后,亲取了梳篦替她篦发。

    这当口阿七扫一眼铜镜,一夜潮红褪去,镜中女子依旧面色苍白,眉眼清寂。无意间又瞥见那玉罗手中分了发,似要替她绾个什么髻子——心下更是无奈,口中道:“jiejie且替我在顶心束了发,稍后出门去,戴箬笠穿蓑衣也方便。”旁的事打不起精神,倒是昨日暄说了句“哭肿了眼明日出不得门去”,记得十二分的清楚明白。

    身侧一名年岁稍长的侍女便掩唇一笑。

    阿七虽瞧她眼生,一时也懒怠理会。此时玉罗也不禁笑劝道:“姑娘如今可比不得先时,怎好日日想着出门去?再者殿下晨间刚打发人传了话儿,这几日往京郊去,怕是不得回来,要婢子们好生服侍。”

    一席话不曾听完,阿七先便闷闷道:“既如此,也不必梳个髻子在头上,再要插了花钿,更坠得额角疼。”言罢自己也觉得有些矫情的过了——自东宫出来还不过一日,如今一到了他跟前,便是一星半点儿的委屈也不肯再受。

    想到此处,自己倒忍不住笑叹一声。玉罗瞧在眼中,便也接笑道:“也不好太素了。现如今季姑姑在府中料理事务,姑娘今日不妨早些与姑姑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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