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万古流_第一章 第四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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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四节 (第2/3页)

红蛋递了过去,又提醒道:“要煮,就多煮两粒,别漏了牛伯,还有彭主任……”“主任,他是领导,就免了吧,咱们做工的凑在一齐,图个闹热……”依齐说着也把这粒红蛋放入钢精锅。

    “噫,你们居然私下发红蛋,连牛伯都有份……”丁光复似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张师傅赶忙堵住他的话:“什么叫‘私下发红蛋’,依齐‘厝俚’第三胎才生个男孩,昨天满月……”“今天就敢在这儿,用公家的锯糠煮伙房的鸭蛋,还想把彭主任拉下水……”丁光复不依不饶,还摆出要一查到底的架式。

    “‘瓶瓶底’,你、你亲眼看到?乱、乱咬人,嘴会生疮烂透!”红潮涌上依齐的脸颊,说话便有些结巴。“再无中生有,明天用锯糠做馅包饺子,喂你吃!”张师傅忍无可忍,言语直指“瓶瓶底”。林懋慎见状只好先替丁光复接过依齐手中的钢精锅,又当起和事佬:“大家说的都是玩笑话,千万别当真。光复,你先送回去吧!”说着,半推半拉着“瓶瓶底”走出伙房。

    只不过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就这短短三两分钟的时间,由“瓶瓶底”雅号牵扯到红蛋的拌嘴抬杆,月余天后居然有人命殒其间。罢了、罢了,当下别说是肠子都悔青的丁光复,就连站在近旁目睹这场闹剧的林懋慎再也不敢吃伙房水煮的鸭蛋。此等无妄之灾,容后细述。回头但见林懋慎将丁光复拉出伙房后,突然想起许仲坤说的“要丢就丢到食堂的炉灶中”,又快步来到灶旁,见边上没人,乘机掏出裤袋里的碎纸屑,拌到依齐刚倒进的锯糠中并用小木棍捅入炉膛,转瞬间即被引燃的大火烧成灰烬。

    “﹙7﹚班和﹙8﹚班的滑面都盛好啦!”听到依齐的招呼声,林懋慎与赶来替换“瓶瓶底”的汪复成走进伙房抬走面桶。不过十来分钟,大半桶的滑面就见底了。好在有栗妮妮在近旁关照,纪捷碗中“双太平”的蛋壳才剥得干干净净,瞧着那白嫩嫩光溜溜的模样真让人羡慕,而余外六人的鸭蛋虽塞进嘴里,还得往外吐壳渣。此情此景,似乎把“输毛裤队长”给云遥端面的影像又回放到林懋慎的眼前。唉,心猿意马的何止他一人,除了丁光复还满脑子对依齐和张师傅的大不敬纠缠不休外,包括苏博厚在内的四男生,即便没看见“输毛裤队长”巴结讨好女生的镜头,也会从栗妮妮对纪捷的温情柔意中有了别样的感觉。常言说女大十八变,那么,这群围着面桶狼吞虎咽滑面的十八、九岁男生呢?难道他们就能以不变应万变!譬喻“输毛裤队长”把脚下的球,稀里哗啦地直往自家的门踢去,这不正因为心里老惦念着:要抢先给她……

    而当下不变的只有林懋慎郁闷的心情,直到坐在军区礼堂的座位上,他仍显得心烦意乱。大幕拉开,精彩的歌舞和杂技表演博得阵阵掌声,心不在焉的林懋慎虽然早已把俄语先生的作文批语、“输毛裤队长”巴结云遥的画面以及“瓶瓶底”引发红蛋的闹剧全搁到脑后,可莫名的烦恼却如影随形,始终挥之不去,思来想去只剩下杨主任会上布置的任务:利用本周六晚上和星期天的空闲时间,和父母商量报考哪所大学和专业,周一把初定的志愿交给班主任。就这么件报个自愿的事,能让人如此上心犯难?回想起六年前,全凭自己的兴趣,就从破庙小学考进五中;接着过了三年,鲤鱼跳龙门,攀上梅山顶,迈入榕高。现如今,名校有北大、南大、武大、山大、交大,还有清华、复旦、南开、同济、暨南……专业分高能物理、化学分析、量子力学、数论研修、航空技术、机械制造、电器工程、土木建筑……五花八门,任君挑选,何难之有。能否如愿以偿,考入心仪的大学,选中愿以毕生精力为其献身的专业,那就得靠……

    靠什么?自然是高考的成绩。非也!德智体全面发展,这总该够齐备……怎么个够法?德育:以“听毛主席的话,跟共产党走,努力学习,献身祖国”为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决心当个坚定的革命接班人;智育:高考总分过录取线,与报考专业相关的学科成绩超前;体育:体育课各项考核达标,体检结果符合报考学校和专业的要求。

    智、体两项似无麻烦,德育也没明显瑕疵……何止瑕疵,暗藏硬伤……不至于吧!高中三学年的品行等级全评为优,去年秋季被班级团支部指定为学习“毛选”第三小组的组长,还连任至今……打住,这个组长的头衔来之不易吧!是呀,全班40名同学分成4个学习小组,每组至少有3位共青团员,其它3个组长都是团员,唯独第三小组的林懋慎虽积极争取,但尚待组织考查……没忘吧,在获此殊荣的前两天上午被班主任约谈,时间定于下午课外活动课,地点在教师楼五层的语文教研室。怎能忘呢,这可是平生第一次遇到这么高规格的谈话。

    那天林懋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如约来到班主任跟前,魏先生见课余时间教研室人进人出略显嘈杂,便带他上到顶楼的六层教师会议室。此时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师生俩人促膝坐在北向的飘窗前。林懋慎往下瞟了眼,看见刚种两年的葡萄,密密麻麻的蔓茎已经爬满扎在两米多高砖柱上的铁丝网中。早些年听母亲说过:葡萄上架,“厝主(方言:房东)”戴孝(暗喻父母死亡)。故而,小城一般人家从不在园中或院落种植葡萄,这儿是教书育人的学校,鬼神之说,无人听信。林懋慎因有恐高症,不敢再往下东张西望,一对小眼睛只管盯着脚上穿的回力牌胶鞋。

    好在魏先生对自己平日的表现尚是满意,他的开场白也没离开语文科的学习,还谈及新近批改的命题作文,话语中多有溢美之词,这让林懋慎紧绷的神产经得以缓解,方敢举目聆听先生的教诲。班主任见机婉转而言:这学期开学后,开始对每个高三学生的家庭进行政审,从外调的材料了解到,你父亲解放前是泰安轮船公司的经理,而且还持有另外两家长宁和永吉私营轮船公司的股份,数额……魏先生轻声细语的平铺直叙开始切入正题,却犹如碗口粗的木棍敲打在刚定下神的林懋慎脑门上,瞬息之间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上头来,满脸通红,张口结舌:“这、这些……”

    “莫急、莫急,听我把话讲完。”魏先生赶紧起身并伸手轻拍坐在近前学子的肩膀,让他的心跳渐渐地平复,接着缓缓地道出:“不说家喻户晓,铁路通车前,但凡搭船出远门的人,应当都晓得蛇江上的轮船三公司和人称‘八仙’的几个大老板,这中间当然有你的父亲。我是在省城第一次沦陷的时候,随父母挤上你爹泰安公司的货船才得以逃往延津,还在山城念完初中。熬了四年,沿海光复抗战胜利,又搭乘长宁的客船回到这儿。”魏先生本想忆述往事可以拉近与学子的心灵距离,可不经意间说过了头,再让他的门生心惊胆颤:“记得在工农速成中学见习的那年六月,我随学员到南教场参加‘镇压反革命公审大会’,长宁公司的董事长和经理,一人当场枪毙,一人判死缓……”班主任年过而立,平日里只潜心于文语教学,坐言政历并非他的强项,今天把个涉世不深的学生子捣腾于云里雾中,心中懊悔莫及,连声自责:“跑题啦,跑题啦!这与泰安公司毫无瓜葛!”转而好言相告:“倒是过了一、两个礼拜,省报头版刊文称:政府重金赎买私营泰安轮船公司,经理林秉康将所得二十万银元悉数购买飞机大炮,献给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林秉康从此改任国营内河航运公司运管科副科长,政审材料已证实……”

    这些或喜或忧的说辞怎能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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