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箫吟堇香_第五章 君子万年(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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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君子万年(下) (第2/2页)

多次,这么个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王爷是怎一副模样但红盖头掀起,看到你的那一刻,‘王爷’两个字,我压根儿叫不出口。”她浅笑着,缓缓说道,“那副不冷不热、磨磨蹭蹭的温吞模样,像极了寺庙小和尚敲的木鱼,闷闷地响着,叫人着急。”

    “在盖头掀开以前,我满心酝酿着恨你的情绪,恨你一纸婚书毁了我的一切。可是打了照面的那一刻,突然恨不起来了——光顾着将你的脑袋想成一个小木鱼,没心思计较别的了。哎,你还莫要跟我争,甚么仪表堂堂、英俊潇洒,那都是别人恭维你的,我可不吃这一套。”

    何婧英专注地望着那张失了血色的面庞,仿佛下一刻,那人便会气急地坐将起来。

    “木鱼木鱼,堂堂一个大男人,大齐朝的南郡王爷竟向我一个小女子讨教国事,可不是榆木脑袋么!可是我一边看不起你,一边却又尽心地为你考虑着,这么说来,愚蒙的反倒是我了?幸而你还算孺子可教,举一隅能以三隅反,就是有的时候忒执拗了些,打定的主意,怎么劝也是不肯改的。就说近些日子,我让你趁热打铁,将父王一军,你倒死守着所谓忠孝仁义,可不是白白挨打?我表面上赌气由着你,其实日日悬心,生怕你这一意孤行的愚忠愚孝,酿成甚么难以挽回的后果。”

    “不过现下看来,倒是我错了?那日父王到底和你说了些甚么,你若不告诉我,我只能自己猜了。只是前日你为何要哄骗于我呢?是还不相信我吗?也是,空有夫妻之名,我在你眼里大概是一个常说些逆耳之言的军师罢,有甚么理由推心置腹呢?”

    “不管你信不信我,这五年助你建业,我自认尽心尽力,问心无愧罢了,不说这个。”女子自嘲地笑笑,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面上一喜,“可记得三年前,你问我有甚么法子能拉拢周奉叔那个莽汉?那人自高自大、逞勇斗狠、没大没小,却武艺超群、忠肝义胆,若能收在麾下,不失为一员猛将。彼时他刚入京述职,我让你隐姓埋名,与他相交于市井,须知此人最是重兄弟义气。其实当时,我是存了为难你的心,周奉叔几近不惑之年,你在他眼中便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毛头小子。忘年之交,又谈何容易?我还是低估你了!只记得半月后,你坦白身份,邀他来府上一叙。那蛮人在府中大摇大摆,有恃无恐,远远地见到我,竟对你说:‘这丫头,看着比其他伶俐些。’”

    “哧”何婧英忍俊不禁,“你当时脸一黑,沉声回道:‘周兄,这是内子。’看到你那般反应,我心中不由得一阵窃喜,却不知道是为着甚么——那大概,是我这么些年来,第一次心动罢还好那蛮人自知失言,憨笑着说,‘早听闻南郡王大婚,却不知王妃是这般如花似玉。老哥我囊中羞涩,权唱辞一曲,恭贺新婚罢!’”

    她轻轻唱道:“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

    唱辞生生哽在喉中,再发不出声。

    半晌,何婧英挤出一丝苦笑,声音微不可闻:

    “喏,你既非甚么正人君子,便只福寿百年,就好”

    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

    鸳鸯在梁,戢其左翼。君子万年,宜其遐福。

    乘马在厩,摧之秣之。君子万年,福禄艾之。

    乘马在厩,秣之摧之。君子万年,福禄绥之。

    ——《诗经小雅鸳鸯》

    她像一位回忆着陈年旧事的老妪,嘴角挂着浅笑,幸福而孤寂地。到后来,她索性坐到了地上,因为那个高度,哪个角度,将他的脸看得最清楚她从没这么认真地端详过他的面庞,也从未想过要这么认真地端详,但那一刻,她只觉得看不够——那张脸,原本苍白如雪,不知是不是她的话起了作用,现下竟微微透出了些血色。。

    直到丫鬟端着汤药走近的脚步声传来,她才懒懒地站起身,拍拍裙裾上的细尘,像是没注意到,来人面上的讶异之色,是因着看到她坐在地上这般失仪之举。

    两个服侍的丫鬟忙敛了惊色,轻声禀告:“王妃,这是呈给王爷的汤药。”

    青瓷碗中黑色的药汁正冒着白腾腾的热气。

    “嗯。”何婧英点点头,取过塌边的靠枕,俯身轻托起男子的上半身。

    只是纤指才刚小心翼翼地触及,她便受惊般轻呼了一声:“怎么,王爷的身子怎么这么烫!”

    两个丫鬟闻言皆是一惊,一个上前查探,另一个将汤药放在几上,急急地说道:“奴婢奴婢去请御医。”

    何婧英探了探男子额上的温度,伤后发热,只道不好。

    不多时,暂留府中的邢、杨两位御医匆匆而来。探过脉后,二人低声商量了几句,便写下方子吩咐给丫鬟。

    自始至终,何婧英一语不发地坐在一旁,时而紧紧地盯着榻上之人,时而冷冷地扫过案上轻动的笔触。在御医告退之时,朱唇一启,问道:

    “慢着!王爷,可有大碍?”

    “回王妃的话,受外伤后身子发热是常有的,微臣已然开药退烧,请王妃宽心。”邢御医答道。

    “有劳御医了。下去歇息罢。”

    始终没有一个御医敢信誓旦旦地说“无妨”、“无事”、“无碍”,他们闪烁其词、吞吞吐吐,其中的为难不言而喻。何婧英心上一酸,觉得眼前又模糊了几分,一切都是那样缥缈,不真实得像一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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