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变_第一百六十九章 山南水北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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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九章 山南水北 (第6/6页)

那日晚上,吃了不少东西,也清醒了许多。睡了两天,似乎精神也很充足,也一时不想再睡了。赶上小张将军和钟大人先后来看我,便正好与他们谈了一阵。

    小张将军说他早想问我为何敢只带千人便来偷袭。我说风雪漫天,道路堵塞,他们还有人在东边四处劫掠,尤其是前一日刚击败你们外八军,对方就更想不到第二日夜里就能有人来,河水又刚封冻,更想不到有人敢顺水道而来。而且我所带之人皆天下精锐中之精锐。若不是北岸之人坚守不出,拖到天明,而是过水来救,我可能就趁天色昏暗,战场混乱打进去了,黑暗之中一片混乱,他们无从知晓我们来了多少,很可能就溃散了。

    他又问难道就不会防着秦国军队过来么?我笑道且不说秦国主君不在,就说右扶风是皇上直属之地,无圣上旨意,何人有这个胆子擅领军士进司隶?此刻秦军恐已集结于边界,可能都准备收拾那些桀骜不服之羌了。

    他依然不死心:风云侯为何敢白日之下以数百人攻贼万人之师?

    我睁开眼盯着他,他有些不知所措,仿佛觉得自己说错了。我笑了笑:“我等此行之责,便为克定祸乱,既庙算已定,则践行不移。时水南战势僵持,陈仓被围甚严,我若不战,倘水南不利,则战机已失。自用兵起,但凡筹算术数已定,便践行之,或有变故,随机以应,绝不可犹豫不定,而致进退失据。”

    他最后问了一句:“君不畏死乎?”

    我摇头:“事不由人,此必战之势,非不得不战之情。非如此,智何颜面对大汉天下生民,怎堪回报陛下隆恩。既必行之,孰无他念矣。”

    小张将军忽然起身退后再拜倒:“今知大人之心,绣不才,愿拜大人高义。”

    我没力气离榻扶起他,只能示意让他自己起来。

    我只问了他一个问题,关于前几日钟大人如何运筹帷幄的。

    这个问题,我早在那日进城时就想问了,只是那时我太困了,而且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布置;第二日醒来时也想问,可钟大人那时在写字,自觉不便打搅。小张说他来回答倒是正好,那几日他负责送信,而且是唯一特许的可以随时进右扶风行辕的人。便把那几日的情况给我讲了一遍,讲到有些地方,我还是不甚理解,他说正好钟大人说让他先来看我,若我精神好了,钟大人便要亲自来。

    小张将军离去,果不其然片刻后换来了钟大人。

    这回却换了我问钟大人答。

    “钟大人如何接应张将军残军入城,并得送信而出?”

    “此城东西有瓮城,南北则无,此事可在远处山上窥探,羌兵早知。往日攻打陈仓,曾多有孤军擅入瓮城,每必遗百余死尸留于瓮城之中,则我取其刀兵甲衣,以为后用。自后但凡开东西两门,羌人不敢擅进,加之南城门外坡陡,则多攻我北城门。那日张将军将兵众退至西城门。则我大开东西城门,多燃湿柴草大起生烟,西边接应张将军进城,东边便趁乱送出几骑送信轻骑。外城门洞开,紧接着烟雾迷漫,羌人皆以为是诱其深入之计,故不敢妄动。”

    “不怕羌人追击送信之人么?”

    “繇早念及此,便又命一队轻骑身着羌人衣物尾随送信之人,状为追击,实为护送。因羌人各部之间互不熟悉,每日作战前夜还需渠帅共聚一处一同定夺。见nongnong烟雾中先抢出几骑汉人,又紧接着见一队自家羌人紧追其后,其余羌人自以有人追击,便不管那些汉人了。”

    “钟大人妙计,着实令智大开眼界。南城门外坡陡,确是见了,未知北城门为何不设瓮城?倒是设了那样一个深坑。”

    “北城外地势崎岖,高低不平,大军难以展开。加之池宽水深,故而原本便未设瓮城。而且城外西北数里外有山高于此城,城上如何一目了然。故原本准备临时夯筑一个,以作诱敌歼敌之用,恐被敌发觉,便未行此举。既不利往上修筑,便往下深掘,未想在这次用上了。”

    “当时智可被钟大人之举诳得不明所以。现在想来,那些城墙上跑至北城又下的人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实际是为了将兵力集中到东西二门,一起杀出。”

    “确如君侯之言,因南城门外便是大队羌军集结之地,不利妄动惊扰。我便同时放下东西北三处吊桥,打开东西北三处城门,出少量兵以作佯攻。贼人东西二处只敢在箭矢射程之外,扼守于拒马之后,不敢擅入。对北面却不做提防,大胆闯入。然后我佯作增兵北城墙,同时收起东西吊桥,宛若北城门吃紧异常,城内皆去北门增援一般。羌贼即多往北城集结,东西城外防备空虚,再命两位张将军分东西各领两千骑而出,则立破之。”

    对这个钟大人必须刮目相看了,怎么打量他也应是个地地道道的文人,听到他的最多的就是不停地在后院练着字,总让我总觉得他有点不务正业。却未想他如此深得兵法之道,种种安排得井井有条,毫无差池。

    于是我和他聊了很久,只是多为我问他答。

    他只问了我一个问题,是关于我最后的一个要求。不能称之为无理要求,只能说一个比较怪的要求。

    “君侯为何要一件普通士兵的衣服鞋帽?”

    “过几日身体恢复些,不能总躺着,总得下榻走走,我想还是到外面各处走走,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我那身都是刀刮箭裂的破口,走出去,风一吹都成布条了。最近外面乱,没有什么人进出,装作一个新来的士兵还不容易让人怀疑。”

    他笑了,点头答应了我。

    还说衣服不好找,要么太大,要么太小。

    太小我能想到,太大这个我还一时想不到。我总觉得钟大人在拿我开玩笑。

    第二日醒时,我已经觉得自己好了很多。胸口那个伤疤换药时,看到已经开始收疤,他们都说我身体异于常人,自己腿上摔破个口子都得好几日流水流脓,我这里却没几日就开始结痂了。

    换完药,帮我在胸口缠上一层布带,他们都说最多几日就能痊愈了。我倒声辛苦,他们便都告退了。

    我注意到了榻边多了一个陈放着一套衣裳的木盘,看着衣服似乎很大。心道钟大人倒真是说到做到,这便送来了,看着就知道够大。榻下一双步履,尺寸也是正好。

    四下瞅着没人“扰我静养”,便立刻小心地穿上了衣服,倒不是怕被人发现,是怕自己的伤口又崩开。

    于是,我知道了钟大人没有拿我开玩笑。这件衣服如果曾经是另一个人穿过的,那么这个人要比我都高得多!不仅够大,而且太大了。那天清晨我就看着挂拖到地上的衣服,伸不出手的袖子,觉得好笑,仿佛回到了七八岁时在家偷穿张叔衣服岁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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